深秋的雨丝带着刺骨的凉意，斜斜地织在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苏晚坐在书桌前，指尖悬在鼠标上，屏幕上是那封修改了不下二十遍的投稿邮件，收件人地址早已烂熟于心，却迟迟没能按下发送键。
窗外的法国梧桐叶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垂在枝头，偶尔有几片不堪重负，打着旋儿落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沉重，且毫无着落。
她想起三个月前，抱着那本厚厚的手写稿，在出版社楼下等到天黑的自己。
那天也是这样的阴雨天，她把稿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被雨水淋到一个字，就像守护着自己二十年来最珍贵的梦。
编辑室的灯还亮着，她鼓足勇气走进去，接待她的是个妆容精致的女编辑，接过稿子时漫不经心的眼神，至今还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年轻人有梦想是好的，但文学创作不是光有热情就行。”
女编辑快速翻了几页，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你的文字太稚嫩了，故事架构也不够成熟，市场接受度恐怕不高。”
苏晚当时攥着衣角，喉咙发紧，却还是倔强地问：“那您能告诉我，我哪里需要改进吗？我可以改，我不怕麻烦。”
女编辑停下翻页的手，抬眼看了她一下，像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静的姑娘会这么执着。
她叹了口气，在稿子上画了几个圈：“这里的人物动机不明确，还有这段对话，太刻意了，不符合人物的身份。你回去再打磨打磨吧，有进展了可以再联系我。”
那本稿子被退回来的时候，封面上的圈圈点点像针一样扎在苏晚心上。但她没气馁，当天晚上就坐在书桌前，逐字逐句地修改。
她去图书馆借来十几本写作技巧的书，熬夜研究的人物塑造和情节铺陈；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演练不同人物的对话语气。
她甚至跑去故事里设定的场景，感受那里的风土人情，只为让描写更真实可感。
室友林薇看着她日渐憔悴的样子，心疼地劝她：“晚晚，要不先找份工作吧？你都快把自己熬垮了。”
苏晚摇摇头，眼底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的。”
她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叩开梦想的大门。可现实却一次次给她泼冷水。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她投出了几十封邮件，得到的不是石沉大海，就是大同小异的拒绝回复。
“风格过于小众，不符合当下市场需求。”
“情节缺乏新意，难以吸引读者。”
“文笔尚可，但缺乏灵魂，无法引发共鸣。”
每一条回复，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写作的天赋？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苏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接通了电话。
屏幕里，母亲的笑容依旧慈祥，只是眼角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些。“晚晚，最近过得怎么样？工作找得顺利吗？”
苏晚避开母亲的目光，含糊地说：“还……还好，正在慢慢找。”
她不敢告诉母亲，自己根本没去找工作，而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那本迟迟无法出版的小说上。
母亲身体不好，常年需要吃药，家里的经济条件本就不宽裕，供她读完大学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知道母亲一直希望她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安安稳稳地生活，可她却固执地追逐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让母亲为她操心。
“那就好，别太着急，慢慢来。”
母亲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天气转凉了，记得添衣服，别感冒了。钱够不够用？不够的话跟妈说，妈给你打过去。”
“够的，妈，我这里还有钱。”苏晚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赶紧别过脸，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您也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
挂了电话，苏晚再也忍不住，趴在书桌上失声痛哭。她觉得自己像个逃兵，在梦想面前节节败退；又觉得自己像个不孝女，让父母为她牵肠挂肚。
雨还在下，似乎没有停的迹象。苏晚抬起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一片茫然。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拿起笔写下歪歪扭扭的句子时的喜悦；想起中学时，作文被老师当作范文在全班朗读时的骄傲。
想起大学时，在文学社里和同学们畅谈文学梦想时的意气风发。
那些曾经的热爱和执着，难道就要这样轻易放弃吗？
她打开电脑里的文档，从头开始阅读自己写的小说。这是一个关于梦想与坚守的故事，主角像极了曾经的她，为了心中的目标，不畏艰难，勇往直前。
可现在，故事还没写完，她这个创作者，却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新闻推送，是关于一位她很喜欢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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