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大日的余烬尚未冷却,天阙城的护城古阵便自行瓦解。
七十二环浮空岛失去阵力束缚,像断线风筝般向大地坠去。
轰隆隆——
第一环岛砸在城外的镜湖,激起千丈水幕;第二环岛撞碎南岭山脊,巨石滚落如瀑;第三环岛直接嵌入青阳古道,把君家祖祠压成一堆瓦砾。
没有人顾得上悲恸。
所有修士、凡人、妖兽都仰头看向天空——
那里,一道灰线自天穹垂落,像有人用墨笔在天幕上划了一笔。
灰线尽头,一只青皮葫芦悬停,葫芦嘴朝下,汩汩流出灰雾。
雾落之处,虚空像老旧墙皮般剥落,露出其后幽暗无底的“界海”。
“界海提前显形了!”
星辰宗深处,一名白发长老跌坐玉阶,神情惨然,“这意味着……新的纪元提前开启,旧日残党也将归来。”
……
与此同时,君无痕带着妹妹与慕容雪,一步踏入混沌火凝成的虹桥。
虹桥另一端,直接连在那只青皮葫芦上。
葫芦嘴不过碗口大小,可当他们临近时,葫芦内部却传来浪涛万重之音,仿佛装得下一整片宇宙。
布衣老者盘膝坐在葫芦肚上,蓑衣残破,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半截下巴。
他手里仍握着那根竹制钓竿,竿头垂下的丝线却不再是莲叶,而是一截断裂的“时间”。
丝线末端,系着一滴凝固的鲜血——鲜血呈混沌色,与君无痕体内的帝血同源。
“小子,上船吧。”
老者抬竿,青皮葫芦轻轻一颤,葫芦口喷出一缕灰雾,凝成一条丈许小舟。
舟身由不知名的乌木打造,木纹里嵌着细碎星辉,像被岁月磨亮的刀痕。
君无痕示意慕容雪与小蛮先登舟,自己最后一步踏上。
足底与舟板接触的刹那,整片界海骤然倒卷——
灰雾化作滔天巨浪,浪头高不知几万里,浪尖却寂静无声。
巨浪里,漂浮着无数残破世界:
有半截仙山,山巅道宫坍塌,仙鹤尸骨风化;
有断裂神桥,桥头石狮流泪,泪珠凝为琥珀;
有无头佛陀,金身依旧端坐莲台,双手合十,指缝间长出黑色彼岸花……
每一道残影,都是一座死去的纪元。
……
舟行无声。
布衣老者不撑篙,不划桨,任由小舟在浪里起伏。
他自顾自取出一只缺了耳的陶罐,拔开泥封,酒香冲霄。
“万年前的‘青冥酿’,只剩这一罐。”
老者仰脖灌下一口,随手抛给君无痕,“敢喝吗?”
君无痕接过,酒液入喉,化作一条火线,直坠丹田。
轰!
火线炸开,竟在丹田内显化出一幅残破星图——
星图中央,混沌青莲摇曳,莲心处却有一道漆黑裂缝,裂缝里伸出无数细小触手,正一点点蚕食莲瓣。
“那是‘寂灭印’。”
老者用钓竿敲了敲舟舷,声音平静,“每一个执掌混沌火的人,最终都会被它吞掉。上一个纪元是我,这一个纪元……轮到你了。”
君无痕抬眸,眼底映出老者蓑衣下的躯体——
那具躯体,胸口处有一个与他丹田内一模一样的裂缝,裂缝里探出的触手已缠满老者心脏,每一次心跳,触手便收紧一分。
“为什么帮我?”
君无痕问。
老者咧嘴,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因为我失败了,可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成功。”
“成功什么?”
“成功——让混沌火不再是诅咒,而是真正的‘火种’。”
……
舟行第三日,界海深处出现一座孤岛。
岛由青铜浇铸,表面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最显眼的是岛中央那棵枯死的“纪元树”。
树高万丈,枝桠扭曲如龙,却没有一片叶子,只剩干瘪的果实悬挂枝头。
果实呈人形,五官清晰,赫然是历代混沌火执掌者的面孔——
最顶端的一枚,正是布衣老者年轻时的模样。
“到了。”
老者起身,钓竿一甩,丝线缠住纪元树主干。
他回头,第一次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被岁月啃噬得千沟万壑的脸。
“老夫‘沈沧溟’,上一个纪元的失败者。”
“今日,我以残躯为饵,为你钓出‘界海之底’的那东西。”
“若我败,你便是下一个我。”
“若我胜……”
沈沧溟顿了顿,浑浊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希冀,“你便替我看看,真正的‘诸天之上’,究竟是什么颜色。”
……
纪元树轰然震动。
枝头人形果实同时睁眼,发出婴儿般啼哭。
哭声中,树根部裂开一道深渊,深渊里爬出一物——
那是一条“时间之虫”。
虫长千里,通体由断裂的岁月凝成,每一片鳞甲都是一段被抹去的古史。
虫首高昂,口器里衔着一枚“青铜灯盏”,灯芯未燃,却透出令帝阶都心悸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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