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纪元·元年·第十四日·卯时】
归墟界·长夜终声之章
【归墟界·入口】
没有光,没有暗,甚至没有“没有”。
一切被压缩成一条灰线,线的一端是已死的过去,另一端是未生的将来。
灯骨之舟驶过灰线时,龙骨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颤音——
那是“存在”正在被抹除的声响。
沈归墟的虚影第一次离开灯芯,踏在甲板,却像踏在自己的遗照上。
老人声音极轻,轻得像尘埃对尘埃的耳语:
“归墟界,又名‘无名之渊’。
这里埋葬着所有被世界遗忘的名字、被历史删改的真相、被众生否认的眼泪。
你们若在此地听见心跳,切勿相信——
那是它伪造的最后一件赝品。”
少年垂眸,指尖在戟杆上摩挲,三万六千星钉、一万风纹、一万霜钉、一万雷纹,此刻竟齐齐黯淡。
他低声道:“那就让它连赝品也做不成。”
【第一劫·无名碑林】
舟行不过十息,灰线骤然膨胀,化作一片灰白荒原。
荒原上,插满无字碑。
碑高矮不一,却都缺了一角——
缺口处滴落灰色沙砾,落地无声,却在众人的记忆里砸出深坑。
风穗抬手,指尖刚触及碑面,整片碑林忽然“记”起了她的名字:
“风穗,旧纪元灾星,死于旱火,遗言——‘愿我死后,天下无旱’。”
字迹浮现的同时,她喉咙里猛地涌上一股焦糊味,像吞下一口炭火。
无字碑以她为食,碑面鼓起一道人形浮雕,正是她被旱火灼烧的残影。
寒魄、慕容雪、煌星、小蛮,同时被各自无名碑“认出”。
碑林化作囚笼,囚笼的栅栏是众人被遗忘的遗言。
少年一步踏出,掌心无名余烬亮起。
这一次,余烬没有化火,而是化作一滴墨。
墨落在地面,像落入水面,洇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涟漪里,浮现一行少年亲手写下的字:
“我替他们记得。”
字迹出现的一刻,所有无名碑同时开裂。
开裂处,升起第一万枚“归墟钉”的前身——
一枚“无名钉胚”。
少年收钉,碑林化作流沙,流沙在脚边聚拢,凝成一条“忘川”。
忘川无波,却倒映出众人尚未被抹除的“真名”。
【第二劫·忘川摆渡】
忘川之上,漂来一叶骨舟。
舟头立一“摆渡人”,身披蓑衣,帽檐低压,看不见脸。
他撑篙,篙尖每一次点水,便有一朵“遗忘之莲”绽放。
莲心坐着一个“被世界删改”的过客。
莲过处,众人记忆开始错位——
小蛮的桂花酿变成苦艾;
风穗的灾星之名被改写成“救星”;
寒魄雪阙剑的剑脊映出他人面孔;
慕容雪忘记自己为何执剑;
煌星吐出的火鸦变为冰雀。
少年站在舟首,记忆同样被删改——
他忘了自己为何点燃灯台,只记得“必须抵达对岸”。
摆渡人开口,声音像两段锈铁摩擦:
“渡河者,以记忆为资。”
众人沉默。
少年抬手,长戟横于忘川之上。
戟锋倒映忘川,川水里,他的记忆化作一盏盏小灯。
灯芯是他与众人相遇的每一幕。
少年以戟尖挑起第一盏灯,抛向摆渡人。
“我付资。”
灯落水,不灭,反化作一条光带,将骨舟与灯骨之舟相连。
摆渡人抬头,帽檐下露出一张与少年一模一样的脸,却空洞无瞳。
“原来你才是最后的渡资。”
空洞少年抬篙,篙尖指向少年心口。
少年微笑,左手并指如刀,剖开自己胸膛。
心湖之内,烈日、星钉、风角、霜轮、雷鼓五灯并列,灯火安静。
少年拈起一缕火,揉成第六枚灯胚——
“归墟灯胚”。
灯胚离体,化作一枚“归心钉”,长一寸一分,通体灰白,无字。
少年将钉按入空洞少年眉心。
空洞少年身形崩散,化作漫天灰蝶。
灰蝶所过之处,被删改的记忆一一归位。
忘川倒流,骨舟靠岸。
【第三劫·归墟坟场】
忘川彼岸,是一片“归墟坟场”。
坟场无碑,只有一座座隆起的“空壳”。
空壳是人形,却薄如蝉蜕,壳口朝内塌陷,像被什么从内部抽走了灵魂。
众人踏过坟场,每走一步,便有一个空壳站起,贴向众人后背。
小蛮回头,看见空壳的脸正缓慢长出自己的五官。
她惊退,空壳却如影随形,嘴唇贴着她耳廓,轻声重复她最羞耻的秘密。
风穗挥枪,枪尖洞穿空壳,空壳碎裂,却从她枪缨里重新长出。
寒魄以雪阙剑冻住空壳,冰层里,空壳对他微笑,笑容与他母亲临终前一模一样。
少年抬手,五灯齐升,光柱交织,化作一面“照影镜”。
镜光落下,空壳们同时停住,像被按下暂停的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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