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深巷,夜色如墨。
云织被那神秘的典籍官紧紧拽着手腕,在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疾奔。冷风刮过耳畔,带着刺骨的寒意。方才生死一线的惊悸还未完全平复,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她能感觉到身后远处隐约传来的追踪哨音,如同毒蛇吐信,紧追不舍。
拉着她的那人,身形在狭窄的巷道中异常灵活,他对这里的每一处转角、每一个岔路了如指掌,时而钻过低矮的檐廊,时而翻过废弃的矮墙,总能在看似绝路的地方找到新的路径。他始终沉默着,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回响。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哨音渐渐变得遥远模糊,那人才猛地一拐,带着云织闪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穿过窄缝,眼前竟是一处被高墙三面环抱的死胡同,角落里堆放着破旧的竹筐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暂时安全。”那人终于松开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奔跑后的喘息。他侧耳倾听了片刻巷外的动静,确认没有追兵靠近,这才缓缓转过身,面对云织。
借着从高墙缝隙透下的惨淡月光,云织终于能仔细看清他的脸。依旧是那张在翰林院里毫不起眼的面容,平凡,甚至有些木讷,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与她记忆中截然不同的精光,沉稳、锐利,如同历经磨洗的宝石。
“你是谁?”云织没有放松警惕,身体微微紧绷,指尖已悄然扣住了袖中的银针。怀里的蓝色笔记沉甸甸地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
那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云织面前。那是一枚半旧的乌木腰牌,上面阴刻着一个古朴的“靖”字。
靖?云织瞳孔微缩。她听说过这个机构,“靖安司”,一个独立于朝堂各部,直属于皇帝,负责侦缉、监察秘事的特殊衙门,权势极大,却也极为隐秘。其成员身份成谜,可能潜藏在任何部门,被称为“天子暗卫”。
难怪他对翰林院和京城巷道如此熟悉。
“卑职靖安司暗卫,代号‘玄圭’,奉陛下密旨,潜伏翰林院,监察异动。”他收回腰牌,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今日讲经会,云待诏胆识过人,洞察入微,卑职佩服。”
皇帝的人?云织心中惊涛翻涌。原来,皇帝并非全然不知翰林院内的暗流,甚至早已埋下了钉子。那么,他对自己……是保护,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
“陛下已知晓典籍被篡改之事?”云织试探着问,目光紧锁着对方的表情。
玄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陛下圣心烛照,早有疑虑。但幕后之人行事缜密,线索屡屡中断。直到云待诏出现,以医术破局,又于册府中精准找到关键证据,才让这潭死水,真正起了波澜。”他顿了顿,看向云织的目光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也因此,您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今夜之袭,绝非偶然。”
云织默然。她猜到自己的行动会引来反扑,却没料到对方的反应如此迅速和激烈,竟敢在宫内动用死士。“张澄与此事关联多大?”
“张修撰?”玄圭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不过是一枚被推到前台的棋子,所知有限,用来试探和牵制您的卒子而已。真正的执棋者,隐藏得更深。卑职潜伏数年,也仅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他们与宫外、甚至与……南疆,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的目光落在云织依旧紧捂着的胸口:“那本笔记,是关键。它不仅是证据,更可能是指向幕后主使,乃至其最终目的的线索。云待诏,此物留在您身上,太危险了。”
云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怀中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蓝色笔记取了出来。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颤。“此物,交由阁下,可能确保万全?”
“卑职以性命担保。”玄圭郑重接过,迅速将其塞入自己怀中一个特制的夹层内,“靖安司有特殊渠道,可直呈御前,亦可妥善保管。云待诏请放心。”
最重要的物证转移了出去,云织心头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空茫与压力。笔记交出去了,她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对手已经图穷匕见,下一次的袭击,只会更加凶险。
“我如今该怎么做?”她抬起头,看向这位代表皇帝意志的暗卫。夜色中,她的眼眸清澈而坚定,并无寻常女子遭遇刺杀后的惊慌失措,只有冷静的探寻。
玄圭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低声道:“陛下之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面上,云待诏可继续在翰林院履职,追查典籍篡改之事,吸引对方注意,使其活动,方能露出破绽。暗地里,卑职会配合您,根据笔记线索,继续深挖。此外……”
他稍稍凑近,声音压得更低:“陛下让卑职转告待诏,‘乌木哨响,影卫必至’。太后所赐之物,关键时刻,或可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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