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洞的崩塌渐渐平息，只余下零星的碎骨和尸块从高处滑落的簌簌声。
原本充斥空间的死气狂潮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物凋零后的死寂，以及……一股难以言喻、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尸臭。
这臭味仿佛被压抑了千万年，此刻终于毫无阻碍地爆发出来。
它不是单纯的腐烂气味，而是混杂了泥土的腥气、血液的铁锈味、内脏腐败的甜腻，以及某种更深沉的、属于灵魂湮灭后的腐朽气息，形成一股粘稠的、几乎肉眼可见的恶浊空气，无孔不入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刺激着他们的胃部翻江倒海。
四人或躺或坐，在这片由真正腐尸构成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汲取着稀薄且污浊的空气，每一口都带着难以忍受的腥臭。
青灵瘫软在地，原本绾好的发髻早已散开，如瀑的青丝凌乱地铺在污秽的地面上，沾染了黑红的血污和灰尘。
她精致的脸蛋苍白无比，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那双灵动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深的疲惫，带着一种凄凉的、破碎的美感。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理会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只是本能地呼吸着。
玲珑半倚在她那残破不堪的金属螳螂残骸上，原本闪烁着冰冷光泽的机关体如今布满划痕和污迹，多处关节冒着细微的电火花。
她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虚汗，刚才超负荷的魂力输出让她头痛欲裂，连抬起手指都觉得费力。她闭着眼，努力调息，试图恢复一丝力气。
赤练的情况最为糟糕。她斜靠在一块稍大的尸块上，原本鲜艳的红衣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污泥和她自己吐出的鲜血。
她气息极其不稳，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抽气声。
那仕女最后凝聚的尸气不仅重创了她的肉身，更有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侵蚀着她的经脉和本命蛊，让她体内灵力紊乱，脸上甚至隐隐泛着一层不正常的青灰色。
陆沉玉盘膝坐在稍远一些相对干净点的地方，他算是四人中状态最好的。
右臂的骨骼在五行升灵阵汇聚的生之力滋养下，正发出细微的咯咯声，缓慢地愈合着。身上其他的皮肉伤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脱落。
但他双手捂着眼睛，指缝间有未干的血迹，眉心紧蹙，承受着神魂层面的剧痛。
社稷瞳的过度使用，尤其是最后燃烧本源看破阵法节点的那一击，反噬极其严重，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动用。
不过，福祸相依，他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肉身重伤和赤练的虚弱，心蛊对身体的掌控力已经降到了最低点，近八成的身体控制权已然回归！
这或许是这场惨烈战斗中唯一的慰藉。
然而，这慰藉在周遭地狱般的环境和冲天的恶臭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几人默默运转功法，试图从这污浊的空气和自身丹药中汲取微薄的灵气恢复。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半晌，玲珑率先恢复了一些行动力。
她挣扎着从金属残骸上滑下，脚步虚浮地走到陆沉玉身边，捂着鼻子，眉头紧皱，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嗯~”
陆沉玉一愣，放下捂着眼睛的手，露出那双布满血丝、暂时失去神异的瞳孔，随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块依旧散发着微弱星辉、却比之前黯淡许多的天外陨铁，随手抛给了她。
“给你，就知道你惦记着这个。”
玲珑欣喜地接过那块触手冰凉、蕴含着奇异波动的陨铁，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和光彩，之前的疲惫和恐惧似乎都被这收获冲淡了不少，至于周遭的环境和其他事情，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赤练虚弱地抬起头，看着四周正在加速腐烂、散发出更浓烈臭味的尸山，眉头紧锁，声音沙哑地疑惑道：“倒是神奇…刚才这些鬼东西‘活着’的时候，除了死气，倒没什么异味。如今一动不动了，这尸臭…立马就冒出来了，还如此浓烈…”
玲珑闻言，一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天外陨铁，一边头也不抬地接话：“哦？赤炼姐，有什么问题吗？突然想起来，你们蛊族好像有一只挺有名的蛊，就叫‘尸蛊’吧？倒是和这里遇到的活尸有几分相似之处。”
赤练点了点头，又因动作牵动了内伤而咳嗽了几声，才缓缓道：“自然知道…我们蛊族培育尸蛊，尸体通常来说，只有在自然腐朽之后，才会逐渐产生尸气。那种情况，一般是在尸蛊死亡或是脱离控制后，尸体经过漫长时间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阵法一破，它们立刻失去活性，并瞬间爆发出如此浓烈、仿佛积累了千百年的尸臭…属实不常见，甚至…有些违背常理。”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陆沉玉揉着依旧刺痛的太阳穴，感受着身体掌控力回归带来的些微安心，本来觉得心情稍缓，觉得这一战虽然惨烈，但至少破除了阵法，拿到了陨铁，自己还因祸得福，不算太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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