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子时三刻。
便利店仿佛成了浊世洪流中一座孤零零的、亮着惨白灯光的礁石,被窗外无形却汹涌的“东西”们不断拍打、试探。
姜暮雨手机里那稳定不变的青光和偶尔响起的“安魂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勉强维系着店内脆弱的秩序。
我和红宝刚刚手忙脚乱地“接待”完一波没有实体、只会发出呜咽声的模糊影子顾客,正稍微喘口气。
“……应该
……差不多了吧?”
我靠着货架,感觉比连续搬了十箱矿泉水还累。
红宝有气无力地趴在收银台一角,下巴垫在一块巧克力上,连包装纸都懒得撕,尾巴耷拉着:
“尾巴尖的毛都要秃了……
老板,
我的精神损失费……”
姜暮雨没理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屏幕上微微波动的青光纹路,眉头几不可查地又蹙紧了一分。
就在这时——
滋啦——
头顶的日光灯管猛地剧烈闪烁起来,明灭不定,发出令人牙酸的电流噪音。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阴寒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门口涌入,瞬间压过了之前所有“顾客”带来的阴冷感,甚至让空气中飘散的安魂香气息都淡了几分。
门口那群原本被青光安抚、安静排队的游魂们像是感受到了极致的恐惧,发出一片无声的尖啸,猛地向两旁退散开来,挤在墙角,瑟瑟发抖,连形体都变得模糊不稳。
叮……咚……
门铃只响了一半,就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发出沉闷、滞涩的一声。
塑料门帘被一只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缓缓掀开。
那手指纤细,指甲很长,尖端却带着不祥的乌黑。
一个穿着鲜红如血、样式古老的嫁衣的女人,低垂着头,一步一步地挪了进来。
她的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音,仿佛飘浮在地面上。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下来,完全遮住了她的脸,发梢还在滴滴答答地落着暗色的水珠,在她身后拖出一道蜿蜒的水痕。
那水痕散发出浓重的、河底淤泥般的腥臭。
她每向前一步,头顶的灯光就闪烁得更加疯狂,冰柜的嗡鸣声也变成了哀嚎般的颤抖。
我浑身血液都像是冻住了,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这压迫感……
和之前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红宝“嗷”一嗓子,彻底炸成了毛球,嗖地一下窜到老板身后的椅子最深处,把整只狐都埋进一堆软垫里,只留一条尾巴尖在外面疯狂颤抖。
“老老老……
老板!”
我的声音挤出来,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那红衣女鬼停在了便利店中央,离收银台只有几步之遥。
她依旧低垂着头,湿发遮面,但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毒和悲伤,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活物心头。
滴答…
滴答…
暗色的水珠不断从她发梢和衣角滴落,在地砖上汇成一小滩污迹。
姜暮雨终于放下了他的绿豆汤。
他慢慢坐直身体,脸上那惯常的懒散神色收敛了不少,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像是一柄终于要出鞘的剑。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那青光的亮度陡然提升,变得凝实而具有侵略性,牢牢锁定在那个红衣身影上。
然而,那女鬼似乎对青光有一定的抵抗之力,她周身弥漫的黑红色怨气与青光形成了短暂的僵持,发出细微的、如同油脂燃烧般的滋滋声。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湿漉漉的黑发向两侧滑落——
没有脸。
本该是脸庞的位置,是一片平滑的、惨白的空白。没有五官,没有起伏,就像一张被浸湿后抹平了的白纸。
而那片空白,正正地“朝向”我们。
“嗬……”
一声极轻极怨毒的叹息,仿佛直接从那片空白后面传来。
我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连躲在垫子里的红宝都吓得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呜咽。
就在这时,姜暮雨突然开口,声音冷冽,打破了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惧:
“姓名
,卒年,
冤情缘由。”
他的手机屏幕对准那片空白的脸,青光灼灼,仿佛在扫描什么。
那无面女鬼似乎被这公事公办的语气问得一滞,周身的怨气都波动了一下。
她抬起那只苍白的手,似乎想指向什么,又无力垂下。
“遗忘……
找不到……
我的……
脸……”
断断续续的、
缥缈扭曲的声音直接响在脑海里,
带着无尽的迷茫和痛苦。
姜暮雨皱了皱眉,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似乎在查询什么。片刻后,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没什么温度:
“河下游新闸口,三年前冲毁的旧坟区,无人认领的骨坛……是你?”
无面女鬼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周围温度骤降,水珠滴落的速度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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