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悄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陈霄内心激荡起层层波澜。华捕副探长!这个位置对他而言,意义远超金钱和地盘,它代表着官方身份的认可,是一层至关重要的保护色,也是他跳出青帮打手身份、真正跻身上海滩权力舞台的敲门砖。
黄金荣的默许和小阿悄的推动是东风,但西风——张啸林的阻挠——也必然猛烈。正如小阿悄所提醒的,法国人要看能力,要看码头区是否“太平”。在这决定性的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最终结局。
陈霄立刻行动起来。一方面,他让李正清不惜代价,迅速凑齐了那笔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的打点费用,通过小阿悄的渠道,悄无声息地流向法租界巡捕房高层和工董局关键人物的口袋。另一方面,他命令王雷和赵虎,将码头货运协会的巡查力度提升到最高等级,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昼夜不停,严防死守,绝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任何纰漏。
整个码头区笼罩在一片外松内紧的肃杀气氛之中。工人们感觉到气氛不对,干活都小心翼翼;往来客商也听闻了些许风声,行事更加规矩。连续几天,码头上波澜不兴,连小偷小摸都几乎绝迹。
然而,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压抑。
这天下午,一艘来自重庆的客轮缓缓靠泊十六铺码头。乘客如潮水般涌下,人群中,有几位穿着对襟短褂、腰间微微鼓囊的汉子格外显眼。他们眼神锐利,步履沉稳,顾盼之间自带一股草莽豪强之气,与普通商旅迥然不同。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面容黝黑,手指骨节粗大,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便是外家功夫的好手。
这几人一下船,并未随人流离开,而是径直走向南洋货区,目光在货栈和人群中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负责带队巡逻的赵虎立刻注意到了这群不速之客,他带着两个兄弟迎了上去,客气但强硬地拦住去路:“几位老板,面生得很,来码头是找人还是办事?这里是货运区,闲杂人等不好乱闯。”
那精壮汉子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赵虎一番,抱了抱拳,操着浓重的川音道:“这位兄弟,叨扰了。我们是从四川来的,想找你们这里一位叫陈霄的管事,谈点生意。”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赵虎心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找我们霄哥?不知几位怎么称呼?找霄哥谈什么生意?我们霄哥现在忙,不是什么人都见。”
那汉子身后一个年轻些的同伴眉头一皱,似乎对赵虎的盘问很不满,刚要开口,被精壮汉子用眼神制止。
“鄙人姓雷,雷震川。”精壮汉子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听闻陈霄陈老板少年英雄,在码头上说一不二,我们袍哥人家,最喜欢结交这样的豪杰。至于生意嘛……自然是好生意,见了陈老板的面,自有分晓。”
袍哥!
赵虎心头一凛。川渝地区的袍哥会,势力庞大,组织严密,与青帮各有千秋,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帮人突然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见霄哥,恐怕来者不善。
“原来是雷大哥。”赵虎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挡在前面,“霄哥确实有事。要不这样,几位先到我们协会办公室喝杯茶,稍坐片刻,容我通禀一声?”
雷震川深深看了赵虎一眼,点了点头:“也好。”
赵虎让一个兄弟赶紧跑去给陈霄报信,自己则带着雷震川几人往办公室走去,同时暗中打出手势,让周围的巡查队员悄悄围拢过来,以防不测。
……
码头货运协会办公室内,陈霄正在听孙耀祖汇报与一家洋行初步接触的情况。听到赵虎派人急报,有四川袍哥指名要见他,他眉头微蹙。
【识人之明】技能让他本能地感觉到,这绝非普通的拜码头或者谈生意。时机太巧了!在他争夺副探长位置的关键时刻,一群身份特殊、背景复杂的袍哥突然出现……
“让他们进来。”陈霄对孙耀祖使了个眼色,孙耀祖会意,立刻收拾好文件,站到了陈霄身侧。王雷也得到消息,提着枪从外面快步走进,站在陈霄另一边,虎视眈眈。
门被推开,赵虎引着雷震川等四人走了进来。办公室本就不大,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有些拥挤,气氛也随之紧绷起来。
雷震川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端坐主位的陈霄身上。年轻的过分,但气度沉凝,眼神锐利深邃,与他见过的所有上海滩混混乃至帮派头目都截然不同。他心中原有的几分轻视,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这位就是我们霄哥。”赵虎介绍道。
雷震川抱拳:“陈老板,久仰。在下雷震川,四川袍哥人家,排行‘管事五爷’。”
陈霄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雷五爷,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他单刀直入,没有多余的寒暄。
雷震川也不绕弯子,自己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直视陈霄:“指教不敢当。听说陈老板最近在做橡胶生意,风生水起。我们哥几个,也想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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