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鼹鼠”四个字,如同冰锥,刺入陈霄的心底。小阿悄的警告绝非无的放矢,影佐祯昭的注意更是将威胁等级提到了最高。这意味着,在武汉,在他刚刚建立的体系内部,很可能已经混入了日本特务机关的棋子。
“暗流”网络立刻高速运转起来。孙耀祖和王雷分头行动,对内,开始对革新公司、警卫营乃至“烛龙”实验室的所有人员进行一次不露声色的背景复核和日常行为观察;对外,则加紧搜集关于“梅机关”以及影佐祯昭的一切信息。
陈霄本人则更加深居简出,重要事务多在“烛龙”实验室或宅邸书房内处理,公开场合露面的次数锐减。他像一头察觉到危险的猛虎,收敛爪牙,潜伏于林,只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阴影。
就在这山雨欲来的压抑氛围中,一个来自江南的消息,如同一缕清风,吹皱了武汉略显沉闷的池水。
李正清拿着一份制作精良的拜帖,走进了陈霄的书房。“陈先生,苏州‘锦丝绸庄’的东家,苏万程老先生到了武汉,听闻了您和革新公司的名声,特意递帖拜会,此刻正在楚兴商行等候。”
“苏州锦丝绸庄?苏万程?”陈霄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是江南一带颇有声望的丝业巨贾,其家族经营的丝绸远销海外,家底雄厚,在江浙商界地位尊崇。更重要的是,苏家与南京政府的一些元老关系匪浅,属于那种根基深厚、影响深远的地方实力派。
“他来武汉做什么?又为何要见我?”陈霄问道。如今战火蔓延,苏杭富庶之地岌岌可危,这等人物突然来到武汉,目的绝不简单。
“据楚兴那边传来的消息,苏老先生是转移部分资产和人手来武汉、重庆,以备不测。至于为何要见您……”李正清顿了顿,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恐怕与苏老先生那位刚刚从英国留学归来的独生女儿,苏婉卿小姐有关。据说,苏小姐对经营家业兴趣不大,反而对实业救国、尤其是新兴工业极有兴趣。苏老先生此番,或有为女择婿,亦或是为家族寻找新的可靠合作盟友之意。”
苏婉卿?陈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资料:苏州富商苏万程独女,年方二十,曾留学英伦学习经济学和商业管理,思想新潮,才华出众,是苏万程的掌上明珠。这样一个女子,在这个时代,堪称凤毛麟角。
“会见。”陈霄略一思索,便做了决定。无论对方目的是什么,与苏家这等根基深厚的商业世家建立联系,对他未来在商业、资金乃至情报网络的扩展都大有裨益。更何况,他也需要一些新的、积极的动向,来冲淡内部可能存在的猜疑和外部窥探的目光。
会见地点安排在楚兴商行一间雅致的会客室内。陈霄依旧是一身沉稳的藏青中山装,而对方则是一位穿着团花马褂、面容清癯、眼神睿智的老者,正是苏万程。他身旁,坐着一位穿着浅蓝色旗袍、外罩白色针织开衫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容貌秀丽,气质清雅,不同于小阿悄的妩媚练达,也不同于白玫瑰的知性激扬,她身上带着一种受过良好西式教育熏陶的从容与书卷气,眉眼间却又隐含着一丝江南女子的温婉。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平和地打量着走进来的陈霄,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好奇,并无寻常闺秀的羞怯。
“苏老先生,久仰大名。”陈霄拱手为礼,态度不卑不亢。
“陈先生,少年英才,名不虚传啊。”苏万程起身相迎,笑容和煦,目光却在陈霄身上细细扫过,带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谨慎。
双方落座,寒暄几句后,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时局和商业上。苏万程对陈霄以五金厂起家,迅速在武汉站稳脚跟,甚至能参与到军需供应中的经历颇为赞赏,言语间多有试探。
陈霄应对得体,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刻意藏拙,谈及对战时经济的看法、对未来工业发展的设想时,偶尔流露出的一些超越时代的见解,让苏万程眼中不时闪过惊异之色。
而那位苏婉卿小姐,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倾听,偶尔在父亲询问她关于英国见闻或某些经济理论时,才会用清晰流畅的国语阐述几句,观点明确,逻辑清晰,显示出极佳的学识素养。
“陈先生,”交谈渐深,苏万程终于切入正题,“老夫此番西来,一是为家族寻个退路,二来,也是想看看,在这乱世之中,除了祖传的丝绸老本行,还有无其他可为之事。听闻陈先生的‘革新公司’,志在工业救国,不知……可有适合我苏家参与的地方?”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有意投资或合作。
陈霄心中明了,这既是商业试探,也是一种考察。他略一沉吟,道:“苏老先生拳拳爱国之心,陈某敬佩。革新公司草创不久,目前主要精力还在基础五金和部分军需配件上。不过……我们正在筹划一个新的项目,或许能与苏家有所关联。”
“哦?愿闻其详。”苏万程来了兴趣,连一旁的苏婉卿也投来关注的目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