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往前走了两步，语气清晰而坚定：
“爸，妈，大哥，二哥，你们别吵了。我和杜衡刚才在门外都听见了。”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的杜衡，杜衡对她微微颔首，眼神里是全然的支持。
叶蓁蓁扬起头，朗声说道：“爸，妈，你们给我留的那份心意，我和杜衡心领了，但东西我们不要。”
她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吴桂兰张着嘴，眼珠子瞪得溜圆，活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心里直犯嘀咕：这叶蓁蓁是真的转性了？
从前为个鸡蛋都能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主儿，如今白花花的家产送到跟前都不要？该不是耍什么花招吧？
叶建国也盯着叶蓁蓁看了又看，这真是那个作天作地，整日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妹妹？
他记得清清楚楚，去年为着少给她做件新棉袄，她可是直接把饭桌都掀了。
叶建兵更是急得直搓手：“蓁蓁，你这说的什么话！”
他心里也翻江倒海的，妹妹从前那股子刁蛮劲儿哪去了？该不会是嫁人后受委屈了？
叶父握着烟袋的手顿了顿，烟灰簌簌落下。
他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老闺女，这丫头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可说话做事怎么就判若两人了？
从前为块肉都能跟哥哥们争破头，现在竟舍得把到手的家产往外推？
叶母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颤声问：“闺女，你这是......”
她心里既欣慰又心疼。
欣慰的是闺女懂事了，心疼的是这孩子莫不是在婆家吃了苦头，才变得这般忍让？
杜衡站在叶蓁蓁身侧，将满屋子人的错愕尽收眼底。
他忽然想起婚前在村里听来的闲话，说叶家这个老闺女被惯坏了，连盛饭都要扒拉碗底最稠的，半点亏都不肯吃。
可此刻，他看着自家媳妇挺直的脊梁，听着她毫不犹豫地推拒家产，那些流言蜚语顿时碎成了齑粉。
他的蓁蓁，在利益面前分明是这般通透豁达。
杜衡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宽厚的手掌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叶蓁蓁微微一怔，随即回握住他。
四目相对间，杜衡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
他的蓁蓁，从来就不是外人说的那样。
“爸，妈，”
叶蓁蓁真诚地看着叶父叶母，语气不容置疑：
“我和杜衡的日子还过得去，叶家的家产我们不要，你们就按三份分吧。”
她转头看向两个哥哥，语气诚恳：
“大哥二哥，我虽是嫁出去了，可爸妈的生养之恩，我一刻也没敢忘。
但正是因为我们记着这份恩情，才更不能要这份家产。”
她侧身，看了一眼身旁如山岳般沉稳的杜衡，语气里带着对未来的笃定和夫妻一心的坚韧：
“我和杜衡都年轻，有手有脚，我们能凭自己的力气把日子过好，挣下属于自己的家业。
要是拿了娘家的东西，让兄嫂心里存了疙瘩，让爸妈在中间为难，那才是我们的不孝。”
杜衡此时上前半步，与叶蓁蓁并肩而立，他话语简洁，却带着千钧的分量，彻底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蓁蓁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们不要。就按三份分，很公平。”
吴桂兰这才回过神来，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又赶紧低下头掩饰。
她捅了捅身边的叶建国，小声道：“听见没？人家自己不要的......”
但心里却直犯嘀咕：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叶父沉默良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既然你们想好了......那就按三份分吧。”
说完，叶父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看着明事理的女儿和女婿，心头百感交集，那口堵着的闷气总算顺了些。
叶母更是别过脸去，悄悄用衣袖拭了拭湿润的眼角。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个任性娇气的老闺女，是真的懂事了。
叶建兵又是感动又是过意不去，急声道：“蓁蓁，你这……这让二哥心里咋过得去……”
“二哥，”叶蓁蓁打断他，脸上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只要你和二嫂往后能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比给我什么都强。”
这一下，吴桂兰所有的借口和闹腾，被叶蓁蓁这番深明大义的话堵得严严实实。
她张了张嘴，在叶建国警告的眼神和公婆冰冷的注视下，最终像只斗败的公鸡，讪讪地坐了回去，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一场风波，最终以叶蓁蓁和杜衡的主动退出，悄然化解。
分家，终于得以继续推进。
叶父把旱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
他抬起眼，目光在两个儿子脸上来回扫了几遍，最后停在老大身上：“建国，你先说。”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叶建国身上。
他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没意见。”
吴桂兰闻言，气得在桌子底下使劲掐他大腿，叶建国吃痛地咧了咧嘴。
叶建兵抢在叶父询问他之前，开口道：“爸，妈，我没意见！都听你们的。”
他对村头那块宅基地很满意，远离吴桂兰，正好清静。
“好。”叶父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既然都没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具体的，晚点我找支书和几个老辈人来做个见证，立个字据，按上手印，就算数。”
他目光最后落在吴桂兰脸上，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桂兰，分了家，各过各的日子。往后，管好你自己的嘴，守好你自己的门庭！
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在外面或者在家里，编排你弟妹的不是，别怪我这个当公公的不讲情面！”
吴桂兰被公公从未有过的严厉吓得一哆嗦，所有的不满和算计都被堵了回去，只能白着脸，讷讷地应了一声。
一直没说话的叶母，这时也开口道：“分了家，不是断了亲。你们还是兄弟妯娌，该帮衬的时候还是要帮衬。
我和你们爸，能动一天，就不会全指望着你们。
只希望你们各自都把日子过好，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强。”
家庭会议，就在这种沉闷、压抑却又带着一丝解脱的氛围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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