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熏香袅袅，暖黄的烛光摇曳着，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帐壁上，忽明忽暗。
孙景瑞坐在软榻边，林若念挨着他，手里还捧着那杯温热的茶水，指尖却有些发凉。
方才在晚宴上，她被林若风和南宫朵劝着喝了两碗马奶酒，虽说是奶酒，可后劲却不小，加上从晚宴帐篷走过来时吹了些夜风，此刻脑袋里晕乎乎的，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思绪也变得飘忽起来。
孙景瑞正低声说着三日后回京的细节以及写信的事上，眼角余光却瞥见林若念垂着的眼睫轻轻颤动，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连呼吸都比平时慢了几分。
他停下话头，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温声问道：“念儿，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红？”
林若念被他的指尖一碰，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般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迷茫，看向孙景瑞的脸。
烛光下，他的眉眼格外清晰，鼻梁高挺，薄唇微抿，还是记忆里那个清冷矜贵的瑞王殿下。
可不知为何，这张脸渐渐与几月前的画面重叠，那是黎清鸢的及笄礼，她喝了果酒，结果不胜酒力醉了，走到黎府后花园时没注意，狠狠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带着几分厌恶的脸。
那是孙景瑞，穿着月白色的锦袍，头发用玉冠束着，见她醉得站不稳，皱着眉扶了她一把。
而现在的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比那时温柔了许多。
林若念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恍惚，可醉酒带来的眩晕感却越来越强烈，让她忍不住轻声问道：“殿下……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这话一出，孙景瑞彻底愣住了，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疑惑与错愕。
他几乎是立刻反问道：“讨厌你？念儿，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何时讨厌过你？”
他自认这些日子以来，对林若念的心意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了，可她怎么会觉得自己讨厌她呢？难道自己的心意，她一直都没感受到吗？
林若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眼神更加迷茫，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轻声呢喃着：“我知道…… 我以前很聒噪，总是跟在你身后，吵着要你陪我玩…… 你那时候总是躲着我，每次看到我，都皱着眉，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几分委屈，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后来清鸢姐姐出现了，你对鸢姐姐那么好，会陪她看画，会听她弹琴，还会给她带京城最有名的点心…… 你看鸢姐姐的眼神，那么温柔，跟看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我那时候就想，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你才不喜欢我，只喜欢鸢姐姐……”
孙景瑞听到这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终于明白林若念为什么会这么问了，原来那些年少时的误会，一直埋在她的心里，哪怕过了这么久，哪怕自己现在已经明确表达了心意，她还是会不安，会怀疑。
他连忙伸手，想要握住林若念的手，语气急切地解释：“念儿，不是这样的！我对清鸢，从来都只是妹妹的感情。你也知道，清鸢的祖父是太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对她好，只是因为兄长对妹妹的照顾，没有其他的意思。”
“那你以前为什么总躲着我？”林若念抬起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亮晶晶的，像受了委屈的小鹿，“你别骗我了…… 我知道，你那时候就是觉得我烦，觉得我聒噪，所以才总是躲着我……”
孙景瑞的动作顿住了，脸上露出了几分窘迫。
他不得不承认，年少时的自己，确实觉得林若念太过活泼，总是叽叽喳喳地跟在身后，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所以偶尔会故意躲着她。
可那并不是讨厌，只是少年人不懂如何应对过于热情的亲近，加上那时他心思都在兵法和学业上，忽略了林若念的感受。
可现在，他怎么能告诉林若念，自己当年躲着她，真的是因为觉得她聒噪呢？那样的话，岂不是会让她更伤心？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急切地说道：“念儿，我承认，我以前确实…… 确实因为你太活泼，偶尔会想躲开清净一下，但那绝对不是讨厌，我只是那时候年纪小，不懂怎么跟你相处，不是真的觉得你烦……”
他的解释有些语无伦次，连自己都觉得说服力不够。
林若念看着他窘迫的模样，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殿下…… 我不怕你不喜欢我，我怕的是…… 你既喜欢鸢姐姐，又对我这样好，让我觉得有希望，可最后却发现，你是想坐享齐人之福…… 那样的话，我宁愿你从来都没有对我好过……”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孙景瑞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林若念的不安，不仅仅是因为过去的误会，更是因为害怕自己对她的感情不够纯粹，害怕自己只是将她当成了一个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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