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四十,“转角时光” 咖啡馆里最后一组客人也走了。武明空把最后一个马克杯放进消毒柜,抬手揉了揉发酸的后腰 —— 从下午两点到现在,她没歇过十分钟,又是点单又是洗杯子,连晚饭都只啃了个凉馒头。
窗外的雨下得跟瓢泼似的,玻璃上全是水流的印子,把街对面的路灯晕成一团模糊的黄。她走到收银台,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旧计算器,指尖在按键上慢吞吞地按:今天兼职八小时,时薪 18,加班两小时算双倍,一共是 18×8 + 18×2×2 = 180 块。她又翻出钱包里的零钱数了数,加上前几天攒的 1106,总共 1286。
下个月房租 1800,还差 514。
计算机屏幕上 “1286-1800=-514” 的红色数字亮得刺眼,武明空盯着看了几秒,把计算器塞回包里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包底的硬壳 —— 那是她母亲的旧照片,边缘都磨白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起来,屏幕上跳着 “武家管家” 四个字,没有备注,只有一串她闭着眼都能背下来的号码。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刚 “喂” 了一声,那边张管家的声音就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大小姐,老爷让你现在回老宅,立刻马上。”
“现在?” 武明空往窗外瞥了眼,雨丝砸在玻璃上 “噼里啪啦” 响,“这雨太大了,我这边坐公交过去得一个小时……”
“老爷没说等雨停。” 张管家直接打断她,语气里全是不容置喙的强硬,“家里的车已经在咖啡馆门口了,给你十分钟,要是超了,后果你自己担着。”
电话 “咔嗒” 挂了。
武明空握着手机,指节捏得发疼。“后果自己担着” 这话,她从小听到大。上次她不肯嫁给做建材的王老板家那个瘸儿子,被武都督关在阁楼里饿了两天;上一次她偷偷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刚拿到手,就被武都督当着全家人的面撕得粉碎,说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不如早点嫁人换彩礼”。
她匆匆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旧外套 —— 还是前年打折买的,袖口都磨起球了 —— 正要往外走,老板娘从里屋出来,递过来一把黑伞:“这么大的雨,拿着用,明天上班再还我就行。”
武明空愣了愣,接过伞时指尖碰到老板娘的手,温温的。她鼻子有点酸,小声说了句 “谢谢”—— 在这座城市里,陌生人的善意总比家人的温暖来得更实在。
推开门,雨瞬间扑了满脸,冰凉的水顺着头发往脖子里流。门口停着辆黑色奔驰,车牌号她熟,是武家的车。司机靠在车门上抽烟,看到她出来,把烟蒂扔在水里踩灭,皱眉催:“快点,老爷等着呢,别磨磨蹭蹭的。”
武明空钻进后座,一股浓郁的皮革味扑面而来。这味道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还在的时候,偶尔会坐这辆车带她去动物园,母亲会把车窗开条缝,让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笑着说 “明空快看,长颈鹿”。可自从母亲走后,这辆车就再也没给过她半分暖意,每次坐进来,都像被关进了一个冷冰冰的铁笼子。
车开得飞快,雨刮器 “唰唰” 地来回扫,还是挡不住窗外的雨幕。武明空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路边的树飞快往后退,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她怕回武家老宅。
那座红墙黛瓦的大宅院,看着气派,可对她来说,就是个牢笼。母亲就是在那里走的,走的时候才三十五岁,躺在后院那间小厢房里,脸色白得像纸,拉着她的手说:“明空,以后别回这里了,自己找个小房子,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那时候她才十二岁,不懂母亲为什么要这么说,只知道抱着母亲哭。可母亲走后,武都督就把她送到了乡下的寄宿学校,学费给得少得可怜,她冬天连件厚棉袄都没有,只能把两件单衣叠在一起穿。有次她感冒发烧到 39 度,给武都督打电话,他只说 “让校医看看就行,别动不动就麻烦家里”。
后来她好不容易熬到高中毕业,偷偷填了外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武都督正在客厅陪武元庆、武元爽吃饭。他看到通知书上的学校名字,当场就火了,把通知书撕得粉碎,扔在她脸上:“谁让你填外地的?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下个月就去王老板家当媳妇,给你哥换笔彩礼!”
那天她被关在阁楼里,饿了两天两夜,最后是母亲以前的老佣人偷偷给她塞了个馒头,她才撑过来。也是从那天起,她就知道,在武家,她从来都不是 “女儿”,只是个能用来换钱、能用来顶锅的工具。
车拐进了林荫道,两边的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即使在夜里,也能看出这条路的富贵 —— 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再往前开几百米,就到了武家老宅的大门。
红漆大门紧闭着,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灯光透过雨幕照过来,显得格外冷清。司机停下车,没等武明空说话就催:“快下去吧,老爷脾气不好,别让他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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