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蓁蓁再次彻底清醒时,已是选秀结束五日之后。
殿内角落鎏金蟠枝烛台上的蜡烛无声燃烧,滴落的烛泪堆叠,清晰地标记着时光的流逝。
这几日间,她昏昏醒醒,意识仿佛在冰冷的深潭与灼热的烈焰间反复挣扎。
每一次短暂的清醒,都伴随着更多纷乱记忆碎片的强行涌入,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刷着她属于“卫蓁蓁”的认知堤坝。
那些不属于她的喜怒哀乐、宫闱秘辛、爱恨痴缠,霸道地在她脑海里生根发芽。
属于“年世兰”的骄傲、跋扈、对皇帝那份几乎焚尽自身的炽热爱恋、深处的不安、以及对后宫所有女人的嫉恨与怨毒……
那些情绪和错综复杂的宫廷记忆,终于与她自身属于兽人的意识缓慢而艰难地融合在了一起。
不再仅仅是隔着一层白板的冰冷旁观。
也正是因为彻底消化了这些记忆,她才更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如今顶着的这个“华妃”身份,在原主的命运轨迹里,是何等的……
冤种!
堪称紫禁城第一散财童女的王牌冤大头。
就比如这次选秀。
记忆清楚地告诉她,若非年世兰这次意外摔伤,卧病在床无法理事。
那么依照着皇帝那句轻飘飘的“华妃办事,朕最是放心”。
这场为皇帝挑选新女人的盛大活动——
从装饰宫道、到教引嬷嬷的打点、乃至体元殿的清扫……其中超支的庞大花费,十有八九又要“暂借”或干脆“赏赐”般地从她年世兰的私库里出!
花着年家父兄在战场上拼杀换来的金山银山,动用着她年世兰在宫内的人脉精力,去给皇上挑选更多的、年轻鲜活的、来分薄她宠爱和地位的女人?
天下间还有比这更离谱、更憋屈的事情吗?!
饶是卫蓁蓁自认在兽世见多识广,此刻也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这个皇上,真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就算是她们雌性在兽世选兽夫,都没有像皇上这样,坐享齐人之福的。
兽世的雄性们追求心仪的雌性,都知道要自己亲自去狩猎最肥美的猎物、搜集最华丽的皮毛来展示力量与诚意呢!
不过,因着这次伤势严重,原本的选秀一事,自然顺理成章地就由皇后主持了。
这场选秀按部就班地办完了,只是听着颂芝的描述……与记忆中由年世兰豪掷千金、极尽奢华所举办的盛况相比。
皇后这番操持,只能用“中规中矩”四个字来形容。
谈不上寒酸,毕竟皇室颜面还在,一应规制礼仪分毫不差。
但也绝无任何出彩和惊艳之处。
宫道装饰只用寻常绸缎,体元殿也是例行洒扫。
一切都是循规蹈矩,如同照着内务府旧例模板刻出来的一般。
也好。
卫蓁蓁闭上眼,唇角勾起一丝冷嘲。
至少,省得浪费银子了。
至于这次年世兰摔伤,记忆里倒真是一场纯粹的意外。
御花园后那处新堆砌的假山看似嶙峋有趣,实则颇为难走。
恰巧那日年世兰因为皇上去欣常在那里留宿而生气,所以并未注意脚下。
一时失神脚下一松,竟直直摔了下去,额头和手臂重重磕在坚硬嶙峋的山石上,当场便昏死过去,这才有了卫蓁蓁的魂灵入主。
如今……
卫蓁蓁下意识地抬起自己包扎好的右臂,动作迟缓地,一层层解开那细白的软布。
伤口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已开始愈合结痂,只有一层浅淡的粉红疤痕。
最让她心头猛地一紧的是——
手腕处那道被尖锐石棱划出的擦伤,愈合后留下的这道疤痕,其形状……竟赫然是一个模糊却依稀可辨的、耳朵耷拉着的兔子形状!
分毫不差,正是她曾经暗纹生长的地方!
难道……这形状相似的伤疤,以一种离奇的方式替代了原来的异能暗纹?
这个念头让她心脏狂跳,如同擂鼓!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她用左手手指,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用力按向那兔子形状的伤疤!
心中疯狂默念着兽夫们的名字。
一次,两次……十次……直到那处的嫩肉都被按得发红发热,传来细微的刺痛感。
都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熟悉的微热能量波动,更没有她期盼中的、来自兽夫们的任何一丝心灵感应或熟悉的气息。
那仿佛就只是一个巧合的、再普通不过的伤疤,沉默地烙印在她的手腕上。
难道......她与兽世、与他们的联系,真的被这诡异的时空彻底斩断了吗?
沮丧和深切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比身上的伤痛更让人难以承受百倍。
她颓然放下手臂,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那些用金线绣出的、繁复到令人眼晕的瓜瓞绵绵图案。
忽然,一阵略显沉重、一深一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沉闷的氛围。
是周宁海瘸着腿走了进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颂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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