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残冬总带着股化不开的冷意,御花园的红梅谢得只剩零星几瓣,光秃秃的枝桠戳在灰蒙的天空下。
风卷着碎雪沫子掠过宫墙,连呼吸都带着沉闷的凉意。
卫蓁蓁坐在翊坤宫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暖手炉上的缠枝莲纹。
近来宫里的气氛有些微妙,最明显的便是皇上召见纪夕隐的次数,频繁了不少。
隔两日便要宣他入宫 “对弈”。
但是纪夕隐知道,这棋盘上的黑白子不过都是幌子。
留宿宫中的恩典,也藏着皇上别样的心思。
纪夕隐每次陪皇上下完棋,都要在御书房多待半个时辰。
炭火烧得再旺,也暖不透御书房里的猜忌。
至于话题,自是逃离不开年家和年羹尧。
纪夕隐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每句话都得在心里绕三圈才敢说出口。
等到夜色深了,纪夕隐悄悄来到翊坤宫,见了卫蓁蓁,眼底的疲惫才敢露出来。
他还顺便把皇上早上的那些关于年家的想法通通告诉了卫蓁蓁。
卫蓁蓁听完,指尖攥紧了暖手炉的锦套。
她太清楚皇上的性子,表面问得客气,实则早就有了主意,偏要把话头抛给夕隐。
若是纪夕隐说重了,怕落个 “结党年家” 的嫌疑;若是说轻了,又像在贬低年羹尧,暗暗得罪年家。
就像昨日,御书房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皇上捏着颗白子迟迟不落,忽然慢悠悠地问:“十七弟,你说年将军此次平定西北,功劳不小,朕该赏他些什么才好?”
纪夕隐握着黑子的手顿了顿,心里忍不住吐槽道——又来了,又开始试探了。
他只能放下棋子,抬手笑道:“皇兄运筹帷幄,才让西北战事大捷,赏罚之事,自然由皇兄定夺最为妥当。臣弟不懂军务,只知皇兄的安排,定能让朝野信服,让将士安心。”
这话答得滴水不漏,皇上却不依不饶,又拿起颗棋子在棋盘上敲了敲:“可年家子弟在军中任职者不少,如今年羹尧威望更盛,日后若是有人借着他的名头生事,该如何是好?”
纪夕隐心里更无语了。
皇上这是既想当好人,又想让别人当那 “恶人”。
他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借着喝茶的功夫缓了缓,才又笑着说:“皇兄仁德,将士们感念皇恩,怎会生事?再说有皇兄坐镇京城,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您的眼睛,哪里用得着担心这些。”
又是一通不着边际的夸赞,总算把皇上的话头岔了过去。
纪夕隐看着皇上脸上渐渐舒展的笑容,心里却只觉得乏味。
这深宫的虚伪,比兽世的暴风雪还要让人难受。
若不是为了能借着入宫的机会,能在夜晚陪伴蓁蓁,他是真不愿日日来这御书房,陪着皇上演这场 “君臣相得” 的戏码。
在养心殿,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卫蓁蓁冻红的鼻尖、笑起来时弯成月牙的眼睛,还有在兽世时,她裹着软兽皮跟在他身后,吵着要他烤蜜薯的模样。
有时下着棋,他会突然走神,想起那年秋季,他爬半座山摘来果子。
她咬得嘴角沾红汁,还狡黠蹭他脸要更多。
他刮她鼻尖,俯身吻她沾果香的唇,那甜意混着草木香,记了许多年。
如今一想起这吻,指尖寒意都散了很多。
但是现在,更让他记挂的,是羽弦和蓁蓁一起摸索出来的异能增长之法。
前些日子羽弦悄悄找他,压低声音说:“和蓁蓁亲近,有利于异能的增长。如今蓁蓁体内还留有麝香的药性,还是要尽早让你恢复治愈系异能啊。”
纪夕隐当时听得耳尖发烫,心跳都快了几分。
既能和蓁蓁亲热,又能提升异能,早日驱散她体内的寒气,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事了。
......
这边纪夕隐还在御书房内与皇上周旋,那边翊坤宫也难得清静。
自年羹尧即将回京的消息传开后,皇上便许久没踏过翊坤宫的门。
卫蓁蓁倒也乐得自在,不用应付皇上的虚情假意,每日除了处理宫务,便是和羽弦待在一起。
至于晚上,她也有自己的夜生活安排——宣夕隐侍寝。
然而,她这份过于“平静”甚至堪称“惬意”的状态,落在刻意冷落她、想看她反应如何的皇帝眼中,却显得格外扎眼,甚至……诡异。
从前的年世兰,最是黏着他,如今怎会这般淡然?
难不成她知道了欢宜香的秘密?
还是年羹尧在信里跟她说了什么?
皇上越想越不安,悄悄派了粘杆处的人,仔细盯着翊坤宫的一举一动。
羽弦很快便察觉了异常 。
翊坤宫外打扫的宫人多了几张生面孔,颂芝去小厨房取点心时,总有人若有若无地打量着。
连和年府的书信,都像是被人拆看过似的。
但他没露声色,依旧每日按时让翊坤宫熏着绮璃配好的欢宜香。
与年府的书信只谈家常,连一句提及年羹尧军功的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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