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宴的喧嚣散去,景仁宫的宫灯却依旧亮得刺眼。
皇后卸去了沉重的凤冠,珠翠尽除,只着一身月白常服坐在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她卸去脂粉的脸,眼角细纹在灯下无所遁形。
指尖抚过冰凉的镜面,方才宴上种种在眼前浮现——她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连举杯的弧度都经过精心拿捏。
“娘娘今日真是仪态万方。”剪秋为她梳理着长发,声音里带着赞叹,“席间诸位命妇都在私下议论,说中宫气度到底不同,端庄持重,令人心折。”
皇后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她自然看见了那些交织的目光。
这般众星捧月的荣光,原该是今夜最好的注脚。
可宴会方散,那抹明黄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一句“养心殿尚有政务”的托辞。
他甚至没有多看自己一眼,仿佛方才宴席上那个雍容得体的皇后,与路边用以装点宫道的盆景并无不同。
“娘娘,喝杯安神茶吧。” 剪秋端着茶盏上前,轻声劝慰,“皇上也是公务繁忙,并非有意冷落您。”
皇后接过茶盏,却没喝,只是放在一旁,目光沉了下来:“碎玉轩那边,碧答应近来学得如何了?”
提到这事,剪秋的语气多了几分底气:“回娘娘,碧答应的舞姿和歌喉,已经有六成像了。尤其是您特意让人教的《惊鸿舞》,虽说不及纯元皇后当年那般灵动,却也有几分韵味了。”
皇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那就好。吩咐下去,她的脸一定要仔细护着,每日的珍珠粉和玉露膏都不能断,可别伤着了 —— 这张脸,可是要派大用场的。”
“奴婢省得,已经让碎玉轩的人盯紧了。” 剪秋应道。
皇后原本是想让浣碧在年宴上露脸,借着相似的舞姿歌喉,分走甄嬛的圣宠。
可年宴前观察了半个月,皇上满心满眼都是甄嬛,连承乾宫的门槛都快踏平了。
这时候让浣碧上场,反倒成了东施效颦,不仅讨不到好,还可能惹得皇上厌烦。
皇后明白物极必反,所以才压下了心底的谋算。
她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甄嬛落了势,没了圣宠,那时候让碧答应出来,才能一击即中。”
“娘娘英明。” 剪秋连忙附和,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娘娘,承乾宫那边有消息了。奴婢安排进去的那个小宫女来报,说莞嫔近来一直在喝一种汤药,看着像是…… 避子药。”
“哦?” 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这是为何?她如今圣眷正浓,正是该诞下皇嗣固宠的时候,怎么会喝避子药?”
剪秋连忙回道:“那小宫女听承乾宫的人闲聊,说莞嫔自从小产后,身子就伤了根本,太医说现在不适合生育,怕怀了也保不住,所以才一直喝着避子药,先调理身子。”
“哈哈哈……” 皇后听完,再也忍不住,畅快地笑了起来,连眼角的细纹都皱了起来。
“不能生育了?那真是太可惜了啊!皇上大概还不知道吧......他心心念念的嬛嬛,不仅现在不能给他生皇子,甚至还主动喝着避子药,不愿给他诞下皇嗣!”
她笑了许久,才渐渐收住。
“既然她自己不想生,那本宫就‘帮帮’她。”
“剪秋,你让人盯紧承乾宫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避子药的方子,还有温实初去承乾宫的次数,都给本宫记下来。这次,本宫要让她插翅难逃!”
剪秋心中一凛,连忙应道:“奴婢遵旨,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在这后宫,女子不愿为皇上诞下皇嗣,可是天大的罪过。
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即便再得宠,也定然会失了圣心。
皇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捻着佛珠,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甄嬛被皇上厌弃,打入冷宫的场景。
到那时,后宫再无人能与她抗衡,浣碧也能顺利上位,成为她掌控后宫的棋子。
......
碎玉轩的檐角积着未化的雪,廊下虽也悬了红绸宫灯,那光却透不进森森殿宇。
浣碧穿着舞衣在殿中旋转,水袖掠过积尘的博古架,惊起细微的浮灰。
抬头!眼神要柔中带哀!教习宫女用竹杖轻点她的脊背。
浣碧麻木地扬起脖颈,铜镜里映出满头珠翠的身影——眉心的花钿是纯元皇后最爱的样式,唇上胭脂照着纯元皇后画像调制。
连微笑时嘴角的弧度,都被要求用尺子量过。
原本今日年宴,该是她精心准备的《惊鸿舞》亮相之时。
为了这一刻,她已对着纯元皇后的画像苦练了整整三月,连梦中都在重复每一个转身。
可黄昏时分剪秋突然传来皇后口谕,说“时机未到”。
于是,满殿的期待都落了空。
那套绣着金线的舞衣被重新叠放回箱底,而她只能继续在这冰冷的殿宇里,跳着永无止境的舞,直到身边这些皇后派来的宫女点头为止。
竹杖突然拦住她的去路,这步转身错了,纯元皇后当年是左脚先踏...
窗外忽然传来爆竹声,浣碧恍惚想起去年今夜。
承乾宫的暖阁里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她与长姐挤在炕桌边剪窗花。
那时甄嬛将暖手炉塞进她掌心,笑她笨手笨脚剪坏了小像。
碧答应!教习宫女的声音割碎回忆,皇后娘娘赏的玉露膏要凉了。
两个宫女端着鎏金托盘近前,一人执银签蘸取珍珠粉为她敷面,另一人握着玉轮按摩她僵硬的脚踝。
浣碧垂眸看着自己肿胀的足趾,忽然觉得这双脚早已不属于自己。
待众人退去,浣碧从枕下摸出半块糖瓜。
这是去年守岁时甄嬛偷偷塞给她的,如今糖粒已粘在帕子上,像她再也拼不回的时光。
更鼓声穿过重重宫墙,她对着空寂的殿宇继续起舞。
旋转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过脸颊,很快被夜风吹成冰痕。
远处隐约飘来《惊鸿舞》的曲调,她忽然明白——自己早成了被丝线牵引的傀儡,在深宫里唱着别人的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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