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两天了。
窗外的庆典喧嚣早已平息,堡垒恢复了往日的运转节奏,但她却感觉自己像一艘迷失在浓雾中的孤舟,失去了赖以定位的灯塔。那枚象征着“不屈意志”的银质勋章被她随手丢在粗糙的木桌上,冰冷的金属反射着从窗口透进的稀薄天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左臂的断骨处依旧传来阵阵闷痛,但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右肩侧那空落落的感觉。每一次下意识的侧身,每一次准备发力时身体的自然调整,都在提醒她【磐石之心】的缺失。那不仅仅是一面盾牌,那是她战斗的支点,是北方盾女身份的象征,是她将恐惧与犹豫隔绝在外的壁垒。失去了它,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去了一层坚硬的甲壳,裸露在外的不仅是身体,更是那颗习惯了隐藏在其后、此刻却无所适从的心。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她尝试像以往那样擦拭保养武器,却发现单手操作战斧变得异常笨拙。她试着挥动马库斯赏赐的那柄【裂石者】战斧,沉重的斧身带着凌厉的风声,力量感依旧,但挥出后的重心变化,以及失去左臂格挡和平衡带来的巨大空当,让她每一次挥砍都感觉像是在悬崖边缘舞蹈,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
烦躁,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曙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时,艾拉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她做了一个短暂的噩梦,梦中她手持【裂石者】,面对汹涌的敌人,却因为失去盾牌的防护,被无数利爪和兵刃撕扯,眼睁睁看着身后的同伴倒下……
她喘着粗气坐起身,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找到一个新的支点,哪怕只是暂时的。
一个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清晰——那个脾气古怪的矮人铁匠,巴洛克。
她记得戈林曾提起过他,记得马库斯队长在授勋时也隐晦地提到,堡内最好的铁匠或许能给她一些建议。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某个声音在告诉她,或许答案不在寻找一面新的盾牌,而在别处。
没有告知任何人,艾拉简单地用冷水擦了把脸,将【裂石者】背在身后,用一件带兜帽的旧斗篷遮住了身形和固定着的左臂,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住处,融入了堡垒清晨稀薄的人流中。
根据模糊的记忆和零星的打听,她穿过依旧残留着战斗痕迹的外城区,沿着一条布满车辙、散发着煤烟和金属气息的泥泞小路,来到了堡垒边缘靠近山壁的一处偏僻角落。一座低矮、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石屋坐落在那里,粗大的烟囱里正冒出缕缕青烟,伴随着隐约传来的、富有节奏的敲击声。
这里就是巴洛克的铁匠铺。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一堆废弃的金属边角料和几块磨刀石随意地堆放着。
艾拉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煤灰和金属颗粒的空气,然后抬手,用力敲响了那扇厚重的、布满灼烧痕迹的木门。
敲击声停顿了一下,随即一个如同被砂纸磨过般的粗哑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谁啊?!没事别来烦我!”
“艾拉。北方部落的战士。”艾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戈林……和马库斯队长,建议我来找您。”
里面沉默了几秒,随后是沉重的脚步声。木门被猛地拉开,一个身材敦实、几乎和门框一样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巴洛克看起来比艾拉想象的还要……粗犷。他留着乱蓬蓬的、夹杂着灰白的红色大胡子,一直垂到胸膛,脸上布满烟熏火燎的痕迹和深深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像两颗嵌入岩石中的黑曜石,锐利得惊人。他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皮质围裙,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上面布满了烫伤的疤痕和老茧。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艾拉,在她固定在胸前的左臂和背后那柄显眼的【裂石者】上停留了片刻,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戈林那老小子?还有马库斯?”巴洛克哼了一声,声音隆隆,“他们让你来找我干嘛?打造新盾牌?哼,看你这样子,连锤子都握不稳,还想挥盾?”
他的话语直白得近乎刻薄,但艾拉没有退缩,她迎上那双锐利的眼睛,沉声道:“我不是来求您打造盾牌的。”
“哦?”巴洛克挑了挑粗大的眉毛,似乎有了一丝兴趣,“那你是来干嘛的?参观我这破地方?”
艾拉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她选择坦诚内心最真实的迷茫:“我的盾碎了。我不知道……不知道没有它,我该如何战斗。我听说……您或许能给我指条路。”
巴洛克盯着她看了半晌,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朝着铁匠铺内走去,粗哑的声音丢下一句:“进来吧,别挡着门。”
艾拉跟着他走进了铁匠铺。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但也更加杂乱。炉火在角落的巨大熔炉中熊熊燃烧,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各种形状的铁砧、锤子、钳子、锉刀杂乱却又有序地摆放着。墙壁上挂满了完成或未完成的刀剑、铠甲部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煤炭、金属和淬火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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