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强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掐进掌心,用疼痛确认这不是梦。
“因为我爸死的时候,没人敢去收他的尸。”他嗓音颤抖,“高速公路管理局说是‘不明污染源’,封锁了三天。我偷偷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化雾……我想,如果那时有个司机肯把车开过去,哪怕只是把他带回家,他也算……完整地走了。”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铃,轻轻放在桌上。
铃身斑驳,刻着古老的符文,正是黄门传信之物。
“我不是来讨活路的。”他低声说,“我是来还债的。”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契约纸面时,空气中忽地荡开一丝极淡的狐麝幽香,清冽中带着远古松针的气息,如月下露滴坠入深潭。
江阿孜猛地从地板缝里探出半个脑袋,鼻翼急颤:“姐姐……这人身上……有祖典里写的‘引魂香’!”他声音压得极低,眼中不再嬉笑,反而浮起一丝敬畏,“黄门……真的还有传人活着?”
黄小强浑身一僵,手猛地攥紧桌角,指节泛白。
那枚铜铃“当”地轻响一声,在寂静的殡葬馆里荡出一圈涟漪。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喉间滚过一声低不可闻的呜咽——那是属于野兽本能的警觉,是血脉深处对暴露身份的恐惧。
可晏玖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站着,指尖仍悬在契约上方,笔尖未落,眼神却已如刀锋扫过江阿孜。
“闭嘴。”她声音不大,却像冰锥砸进热油,瞬间冻结了满屋蠢动的空气。
待四下重归寂静,她才缓缓抬眼,看向黄小强。
她的目光不再凌厉,反而透出一丝近乎怜悯的平静。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妖?”她轻笑,“一个普通人类,敢在子时三刻独自走到这条死人街来应聘灵车司机?证件齐全得连户籍系统都查不出半点破绽?身上压着黄门禁印还能行走阴阳道而不崩魂?你不像是人,倒像是从古卷残页里爬出来的亡命徒。”
黄小强怔住,胸口剧烈起伏。
他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干涩如砂纸摩擦。
五年的逃亡生涯早已教会他沉默——在人类社会夹缝中求生的妖,多说一句便是杀身之祸。
他曾伪装成货运司机、夜班保安、甚至殡仪馆清洁工,每一次都小心翼翼,不敢沾染任何与死亡相关的事务,生怕触发天道反噬。
可今天,他主动踏进了最危险的地方。
而眼前这个女人,不仅识破了他的身份,还看穿了他父亲的死因,甚至……提到了爷爷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
“我是谁不重要。”晏玖将笔轻轻搁下,抽出另一张泛黄的纸——那并非打印合同,而是以朱砂与墨绘制的符契,边缘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纹,“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活?想不想堂堂正正地开车,把那些无人收殓的灵魂送到该去的地方?”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我知道黄门的诅咒:‘触殡者必遭天谴’。但你也该知道,天道虽严,却容一线变数——若有人愿以命为契,代承反噬,便可破局。”
黄小强瞳孔骤缩。
这是传说中的“替罪契”,百年来无人敢用,因其代价太过沉重——缔约者需承受原本降于违约妖族身上的所有灾厄,轻则折寿,重则神魂俱灭。
可晏玖竟要为他签这种契?
“你疯了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不过是个残脉苟活的贱种,不值得你……”
“我不在乎你值不值得。”晏玖打断他,语气冷硬如铁,“我在乎的是效率。殡葬馆缺司机,你有驾照;我能扛劫,你能开车。交易而已。”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谈的不是生死契约,而是租房押金。
可就在她伸手递出符契的一瞬,袖口那道旧伤突然灼热起来——系统竟自行启动了【命运锚点】技能,一抹暗红悄然掠过指尖。
这技能从不会无缘无故启动……难道冥冥之中,这条路早已注定?
黄小强看着那份燃烧着蓝焰的纸,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
他知道这一签,便再无回头路。
妖族一旦立誓,终生不得背弃;而与人类缔结天道契,更是将自己的命脉交到了对方手中。
但他忽然笑了。眼角泛起湿意,笑容却无比释然。
“我黄小强,生于西南荒岭,父死不明,母早化尘。自十岁起隐匿身份流浪四方,不敢言出身,不敢近灵场,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他深吸一口气,提起笔,“今日若有一个人,肯让我光明正大地开一次灵车,送走一个该走的人——哪怕明天就灰飞烟灭,我也认了。”
笔尖落下,血光乍现。
契约自动燃起青焰,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两人眉心。
空中浮现古老篆文:“生死同载,命途共驭;违者魂销,永不超生。”
晏玖眉心微烫,随即恢复如常。
她不动声色地抹去额角渗出的一丝血迹——替罪契已生效,反噬之力已被她强行吸纳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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