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殡仪馆前坪。
铁门半开,黑纱垂地,一盏孤灯在风中摇晃,昏黄光晕被雨水拉成细碎的金线,映得青石板泛起幽冷的湿光。
镜头缓缓推进,没有背景音乐,只有雨滴砸在石阶上的碎响——噼啪、噼啪,像沙漏里滑落的骨灰,又似某种倒计时的节拍,在寂静中敲出心跳的间隙。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燃尽后的焦味,混着符纸焚烧后那一丝苦涩的硫磺气息,黏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
晏玖站在屋檐下,一身玄色长袍贴着肩背,袖口暗纹符线随微光若隐若现,像是活物般在布料下游走。
发丝被雨水浸透,紧贴颊边,冰凉如蛇蜕滑过皮肤。
她没撑伞,也不避雨,只是静静看着前方那具覆盖着素白绸布的担架——那是今日唯一要送走的人。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已突破百万。
弹幕起初还在调侃“这氛围比恐怖片还吓人”,可随着画面里十八名助手列队而出,所有人突然安静了。
他们穿着统一的墨灰制服,动作整齐划一,抬棺、落杠、行礼,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如同机械复刻。
脚步无声,连踩在积水上的涟漪都几乎同步,仿佛他们的影子早已被雨水吞噬。
但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的脸……太苍白了。
不是化妆的那种白,而是皮肤下透不出一丝血色,眼窝深陷,呼吸若有若无,连呼出的气息都没能在冷雨中凝成白雾。
江阿孜走在最前头,裙摆扫过积水,银铃轻颤,声音清脆却空洞,像是从井底传来。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哭嚎的怨鬼——曾是三年前溺亡于湖心的少女,因执念过重不得轮回,如今已被签下临时守灵契约,成为阴律特许的“渡魂使”。
“他们是……活的吗?”一条弹幕终于颤抖着打出。
没人回答。
镜头忠实记录着一切:死亡证明的编号特写、火化炉启动前的三次核验、骨灰罐密封时的符印封缄。
每一道符纸贴合罐身的瞬间,都会发出轻微的“嗤”声,伴随着一缕极淡的青烟升起,带着纸灰与朱砂混合的刺鼻气味。
每一步,都由晏玖亲自监督,冷声下令,语气不含情绪,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种极致的冷静,往往是风暴来临前的征兆。
家属们站在角落,老人攥着手帕低声啜泣,布料摩擦指节的声音清晰可闻;小女孩躲在父母身后,眼神惊惧又好奇,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晏玖走向他们,步伐不急不缓,靴底踏过水洼,溅起的雨珠打在裤脚上,留下斑驳的深痕。
“现代殡葬,重在‘安’字。”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低沉而稳定,“安身,安魂,安念。所以选择方式,不该只听销售忽悠,而要看它是否真正尊重逝者意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像是穿透了屏幕,直抵某些看不见的存在。
“比如土葬,讲究风水龙脉,但若命格冲煞,则易反噬生人;海葬回归自然,却未必适合执念深重的灵魂;至于树葬、花坛葬……美观归美观,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她微微眯眼,“有些亡灵,并不想被遗忘?”
弹幕猛地一静。
“他们想被记住。”她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忽然轻了些,像风吹过墓碑前未燃尽的香,余烬簌簌飘散。
随即,她话锋一转:“环云山墓园,是国内唯一保留‘守灵契约’制度的地方。只要签订三年守灵协议,家属可定期探视,系统自动维护环境,还能接入远程祭扫平台。”
她说得专业,条理分明,仿佛只是在推荐一款高端服务产品。
可就在提到“环云山”三字的瞬间,她的眼底掠过一道极亮的光——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却真实存在。
那是野心,也是执念。
有人注意到,她在说这三个字时,左手无名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戒指内侧,那里刻着一行小字:癸未年·师兄赠。
指尖抚过那行凹痕,熟悉的笔迹刺进记忆深处——那是他亲手为她镌刻的生日礼物。
雨更大了。
黄小强抱着记录仪来回走动,镜头几次无意扫过阁楼顶端那扇窗——依旧漆黑一片。
可就在一次回拉时,画面边缘闪过一抹影子,极淡,像烟雾凝成的人形,在窗后站了一瞬,又悄然退去。
晏玖没有回头。
但她知道,有人在看。
不止一个。
“最后提醒一句。”她重新面对镜头,神情肃然,“无论采用何种葬式,请务必确保遗体完整离世七十二小时内火化。拖延越久,滞留越深,轻则阴气缠身,重则……”
她没说完,只抬起手,指向天空。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整片园区。
刹那间,摄像机捕捉到——那十八名助手的身影,在雷光中竟有片刻与地面无影相接。
直播间瞬间炸开。
“卧槽!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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