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窗缝,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像亡魂在低语。
桌上那瓶忘忧水被气流拂动,轻轻摇晃,液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在昏黄灯光下折射出幽蓝微光,仿佛倒映着某种不可逆的宿命轨迹。
晏玖站在窗边,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寒意顺着指腹爬升,渗入骨髓。
她目光沉静深邃,却掩饰不住眼底那一丝如裂痕般的疲惫——那是三年来未曾愈合的旧伤,每至子时便隐隐作痛。
霍煜的消息如同一根细针,刺破了她早已紧绷的神经。
听筒里残留的电流杂音还在耳中嗡鸣,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水寨遗址……她并非没有想过那里。
三年前师兄失踪的前夜,最后传来的消息,正是来自那片被官方封锁、民间避之不及的古墓群。
当时特设局以“地质塌陷”为由封山,可她心里明白,那下面掩埋的从来不是土石,而是被抹去姓名的亡魂和禁忌的轮回残迹。
而现在,霍煜说:“有些东西你最好亲自来看看。”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袖口的暗纹——那是玄门旧派弟子才有的符印,如今已随着师门凋零而近乎绝迹。
布料粗糙的触感磨过指腹,像是提醒她曾立下的血誓。
晏玖闭上眼睛,鼻腔里还残留着昨夜焚香时飘来的苦涩气息。
她心中压抑着一声冷笑。
她早就不再相信什么巧合了。
这批孟婆汤订单来得太巧,霍煜的消息也来得太准,仿佛有人在暗中推着她的脚步,一步步走向某个既定的局。
可她别无选择。
“馆长!”梦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颤抖,“又来了二十单!全是加急!指名要您亲自送!”
晏玖转身,眉头微微皱起:“孟婆汤?这种时候还有人敢喝?”
“不止,”梦娘推开门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叠烫金订单,纸面泛着幽光,显然是用阴纸特制的,指尖划过时能感受到一层滑腻如蛇皮的冷感,“收货地址全集中在城南老城区,经纬度误差不超过五十米。而且……”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付款方式清一色是‘灵币结算’,金额还特别阔绰——每单五百阴德值起步。”
晏玖瞳孔微微收缩。
阴德值可不是随便就能积攒的东西。
普通人一辈子行善积德,也就攒个几十点。
五百?
这已经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得是真正接触过幽冥界的人,才可能拥有如此庞大的灵性资产。
“谁下的单?”
“匿名。”梦娘耸耸肩,“但备注统一写着:‘请晏馆长亲手递至门前,若迟一刻,棺材钱翻倍。’”
空气安静了一瞬。
窗外的风忽然停了,连窗帘都凝固不动,仿佛时间也被冻结。
随即,江阿孜不知何时出现在角落,手里拿着一把桃木梳子轻轻刮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节奏声,像某种倒计时。
“五百阴德……啧,”他忽而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这年头谁还怕忘不了情?除非,他们是想借一碗汤,洗掉不该记得的东西。”
话音落下,屋里安静了一瞬。梦娘怔住了,连笑声都卡在喉咙里。
晏玖接过订单,指尖划过那些地址,忽然停住了。
其中一个名字映入眼帘——临江巷73号。
她记得这个地址。
三年前,特设局临时驻地就设在那里。
后来一场大火烧毁了整栋楼,对外宣称是电路老化,可她亲眼见过那晚的火光里,有黑影在爬行,像无数扭曲的手臂从墙壁中伸出,撕扯着天空。
“梦娘。”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准备电驴。今晚所有订单,我亲自送。”
“啊?现在?”梦娘瞪大了眼睛,“外面都快凌晨两点了,而且这批人神神秘秘的,万一有问题……”
“正因为有问题,才必须我去。”晏玖将订单收进怀中,转身取下挂在墙上的黑色风衣。
布料摩擦时发出沙沙声,像枯叶在坟头翻卷。
她扣上最后一颗铜扣,金属冰冷地贴着胸口。
“他们要见我,我就送上门。只是……”她停顿了片刻,望向窗外漆黑的街道,“我不确定,他们是想买我的汤,还是……想把我一起送走。”
系统在这时突然冒出来,语气罕见地严肃:“警告:批量使用孟婆汤涉及大规模记忆干预,可能触发幽冥监察机制。宿主若被标记为‘秩序扰乱者’,将面临追杀。”
“那就让他们来。”晏玖唇角扬起一抹近乎锋利的笑容,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一丝铁锈味,“反正我也快活不长了,不如死前闹出点动静。”
她走出殡葬馆,夜风卷起衣角,猎猎作响,像一只无声招魂的幡。
脚下青砖湿滑,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啪嗒”声,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与腐叶混合的气息。
梦娘抱着订单跟出来,忍不住嘀咕:“你说这些人,真不怕喝了汤以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胆子也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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