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诚是新时代女性,自由奔放,很快就和上层名媛们成了朋友。而曲麂还是老样子,运算能力出众,算珠打得叭叭响,却只图安逸。贡诚总觉得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安分守己,老实得不懂争取,十五岁就被曲老先生送进当铺当学徒,从跑脚的做起,跟着掌柜四处收账,明明有很多机会,却从不敢接。
她的婆婆,是从老爷的通房丫头升成的四姨娘,没什么文化。曲家孩子多,规矩也多。每天乳母把小月儿抱来请安,贡诚总说:“不用拜了。”乳母却摇头:“曲家的规矩改不得,不然要受罚的。”
哥哥贡洋捎信来,问妹妹能不能去他的船行帮忙算账。贡诚心动过,可一想到小月儿会没母亲,终究还是没去。曲麂回来时,把女儿抱在怀里,那是他一天中最柔和的时刻。也是这年,家里的大烟鬼(曲老先生的嫡子)又把小弟小妹往陌生地方带,想卖掉换烟钱,幸亏曲麂及时发现,把孩子抢了回来。
他开始教女儿在当铺玩羊拐骨,顺便学算术。掌柜看在眼里,私下说:“这当铺,将来可以给曲麂。”城里缺粮时,曲麂接下了当铺,先把铺里的东西清出一条道,让人们分了,自己只守着空铺,反倒赢得了信誉。
贡诚知道他是爱自己的,只是不会表达。他在当铺为女儿存下一笔钱,想着她将来上学用。曲麂担心爷爷不支持女儿读书,总在老先生面前念叨“女子也该识字”,曲老爷反对了几次,终究没拧过他——小月儿四岁进私塾,后来又上了女子中学。
曲老先生的大烟鬼儿子,常年躲债。要不是曲麂告诉老先生“再不管,家就散了”,那大烟鬼留下的“小烟枪”曲唐,恐怕早走上了不归路。可曲唐最终还是没听劝,当了码头霸王,只风光了三天,就没了音讯。
当铺生意渐渐做不下去,曲麂把铺子里的东西分了,自己成了无业游民。贡诚看着丈夫日渐沉默,心里急,却不知怎么帮。曲老爷总找贡洋要钱,把贡洋气走了,兄妹俩再也没见过。
不久后,曲麂没了。为了不让人知道,曲老爷让人把他背到山上埋了,谁也没说。贡诚想走,却走不了——曲老爷扣着她,还想让贡家再出钱。小月儿记得母亲回来过,可她被锁在房里,只能隔着窗看母亲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几年后,荒年到了,当铺被哄抢一空。曲老爷总说:“一堆儿子里,就曲麂有出息,剩下的都是败事有余。”可每次遇难,总有人悄悄帮忙。他偶尔会想,是不是当年捡来的那个孤儿(曲麂救下的孩子)带来的好运?
日子匆匆过,曲老爷某天出门办事,再也没回。那天街上乱哄哄的,他和仆人被人群冲散,慌了神,没做出正确的应对。他走到河边,想找人问路,可路人见了他,躲的躲,逃的逃,像见了鬼。有人从背后拎起他的脖子,几个人对视一眼,把他扔进了装人的笼子车——他们说“笼子不能总空着”。
游街那天,曲礼乐(曲老爷)看着街上的人朝他扔菜叶、萝卜缨,骂他“某党”,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曲月儿后来听说,母亲贡诚最终还是走了,去了哥哥贡洋那里。而她自己,在曲家守着那幅古画,守到头发白了,才明白父亲曲麂当年的沉默——有些爱,不必说出口,却藏在为女儿存的每一个铜板里,藏在对抗家族规矩的每一次坚持里。
只是那笔钱,终究没能等到女儿长大。当铺没了,家散了,连曲麂埋在哪里,都成了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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