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秀踏入那片最坚硬的地面时,恍惚又回到了起点。这已是他第二次进入末日方舟的刻画游戏,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这回为是母亲让他刻画的——少年时的叛逆曾让他反复追问,为′母亲为何对这款虚拟游戏如此执着。他懂,母亲是向往末日里的安稳,盼着能在游戏中的方舟里安度晚年。哪怕这方舟只存在于代码构建的世界,罗秀为了让她如愿,充值时从不含糊。
玩家曾告诉他,零物质方舟是个奇迹:万物不灭,连商鞅时期的物资都永不消减,其总质量由零物质构成——“零”是一种极重的分子,用它搭建的界面从无崩塌的危险。这是字幕告诉罗秀的。
他的充值手笔大得惊人——那笔钱足够买下一颗恒星。不大,却恰到好处,有水有空气,正是众人向往的三号星。这笔巨款让游戏延长了许久,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一帧帧画面愈发精彩。突然,字幕弹出:“罗秀先生,感谢您对平台的支持,我们为您专属开发了一款‘零字游戏’。”
游戏里,洪水退去。北京故宫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光,埃及金字塔的石门缓缓开启。法老图坦卡蒙从石棺中慢慢坐起,亲手将装着内脏的罐子放回原位,对侍从说:“下次要消毒。”侍从点头应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这里是法老的休憩之地。
每天清晨,在少王起床前,内侍都会捧着那些内脏罐,走过长长的甬道(侍从们远远跟着,不敢靠近),重新为图坦卡蒙“安装”妥当。侍从们从不敢怠慢,仪式感重得像刻进了骨血。
罗秀是正常人,初来乍到的现代人,起初很不适应。但当图坦卡蒙邀他共饮美酒时,他还是欣然接受了。
“你知道吗?”少王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那些家伙好几次想把我碾成粉末。欧洲人竟把木乃伊做成保健品吃,想想都吓人——我就是被吓死的。”
罗秀望着他身上的黄色长袍,轻声道:“殿下,您的大臣们早就这么干过了。”
“哦。”图坦卡蒙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
这确实是件可怕的事。
金色光柱照在墓室后壁,壁画上是国王与王妃主持丰收祭祀的场景:古埃及的大草原上种满小麦,将用来酿造葡萄酒。“她是我姐姐。”少王说,“一想起她,我就忍不住多喝几杯。除非有人惹我生气,”他转头看向罗秀,“对吧?”
罗秀一时语塞。他对这位古埃及少王的了解,仅限于电视文综上的零星片段,浅陋得难登大雅之堂。
“王上,”罗秀想推开少王搭在自己臂上的重压,解释道,“我曾在海军当舰长,随舰队访问过埃及。您的陵墓,当时舰长去参观了,可舰队有规定,我没能去成。那次访问时长三个月,王上。”
图坦卡蒙没接话,只是望着壁画出神。
“我会回去的。”少王忽然说,眼中似有火焰在烧,“第一天就要收回大领主的庄园,把里面的小麦全磨成粉烤面包,剩下的酿酒。等小麦成熟,就举行麦火大会,那些背叛我的大臣,统统扔进麦堆里烧掉。”转瞬,那火焰又化作灰烬般的沉寂。他站起身,对侍从道:“水。”
内侍递上皮壶,少王咂了两口。“罗秀,”他说,“我每次气极了,都得喝点水。”
罗秀劝道:“王上,您得小心心脏,情绪太不稳定的话,时空可能会塌陷,下一波人就会困在微分子里。”他叹口气——微分子世界和外界是反着的,由心念投影而成。上次字幕曾在天空提醒过他,可图坦卡蒙没在意。
图坦卡蒙每天重复着那些仪式,仿佛从未死去,也从未真正活过。忽然,他兴高采烈地抬手一指,罗秀走上前一看——是一座钢铁发射台,标着“第五号发射台”。旁边的说明写着:新记元里公元九年,第一号发射台失事,后重建为第五号台,功能是“在零物质上发射人类意识,供太空捕捉以实现永生”。
“这写的是古老文明的事。”罗秀解释道。图坦卡蒙不认得上的字,只是望着发射台发呆。
罗秀心中无限悲凉——若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只剩他自己的意识,再无同胞了。
“我不了解什么游戏人,”图坦卡蒙说,“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吧?尊贵的客人,我真恨当初没把脑子带来,回去定要砍了那些家伙。”他转向内侍:“你不介意吧?”
内侍忙道:“殿下,您别责怪自己就好。”罗秀也劝:“王上,别迁怒内侍了。”
图坦卡蒙默不做声。
“该回去了,殿下。”内侍提醒道。
天色渐晚,起了风,却吹不动图坦卡蒙。他转身走回墓室,石门缓缓闭合,内侍在外头关好门。
“王上总怕有人行刺,”内侍对罗秀说,“所以所有内侍都住在陵墓外,从外头关门,留我一人在这儿守着。”
“嗯。”罗秀应了一声。
四周静得不像有活物,却有许多零物质构成的东西在爬——角形、多边形,唯独没有圆形,个个肉嘟嘟、胖乎乎的,没有四肢,没有面孔,勉强能算人型。罗秀望着它们,像极了吸饱血的蜱虫。
它们顺着裤脚往罗秀身上爬,很快爬满他全身。罗秀不觉得疼,连呼吸都放轻了,怕惊动这些小东西。过了会儿,一只吸足血的巨型蜱虫率先掉下来,其他的也纷纷落地,重得仿佛超过了自身重量。每只蜱虫旁边都突然冒出一个怪物,张开大口将它们吞下。血色残阳从云缝中漏出,染红了天空,构成一个诡异的世界。
内侍问罗秀:“外头是什么样的?”
罗秀正想讲,却见内侍携着他从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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