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明海这个人,从他那位女强人先祖贡城手里接过基业,又继承了父亲贡远航的班底,如今的焠地洋运,包揽了大半个港口的货物吞吐。”
三角舢板上,方家栋慢悠悠说道。
被他不远万里找到时,霍尘正在外地实习,心里本就带着几分不耐。这天才蒙蒙亮,他们就往港口赶,难不成是要跟着渔民赶海?刚才一路走来,她见不少为生计奔波的渔民扛桅拖帆从身边匆匆而过,人人都在为日子操劳,这位方总倒是有闲情逸致来凑这份热闹,难道他也是个赶海的勤快人?
贡明海的远洋巨轮吃水极深,从港口到大船停泊的海域,必须换乘小艇。霍尘跟着方家栋等人登上小舢板时,天还没完全亮透。
深水港笼罩在一片漆黑中,四野伸手不见五指。
身为医学部学生,解剖室的尸体都未曾让她畏惧过半分,此刻置身这片浓稠的黑暗里,霍尘却莫名生出几分胆寒。幸好灯塔上那盏橘黄色的领航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晕穿透夜色,让她稍稍安心。她下意识记住灯的方向,又抬眼确认了北极星的位置,默默校准着航向。
可那灯光忽明忽暗,像盏快要耗尽力气睡着的马灯。
小船上供电不足,水手们索性换上了瓦斯灯,跳动的火焰在风里微微摇晃。
“霍小姐要是害怕,我叫他们摇船回去便是。外港这片海域,夜里的风只会更大。”方家栋侧头看向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关切。
霍尘没应声,只是拉紧了身上的风衣,将寒意隔绝在外。
方家栋见状,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就喜欢你这股倔劲儿。”
霍尘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方总这嘴,倒是甜得像抹了蜜。”
两人几句斗口间,水手们正奋力摇着橹,船桨划破水面的声响,混着呼啸的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嘈杂的水声风声中,夹杂着水手们低声交谈的话语,方家栋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的坦诚:“霍小姐知道吗?我是从最底层的菌群监测化验员一步步爬上来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现在的大新日化,前身是傅悉的大保礁生物公司。当年傅悉经营不善,公司破产清算,资产全被冻结,他也只能带着妻儿回了乡下。”
霍尘心里一动,没接话,静静听着。
“我以前是大保礁生物公司的信息部负责人,更早之前,还在生产车间做过化验员。”方家栋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傅悉公司的人员构成、生产工序,我全都了如指掌。后来架空他、取而代之,吞掉他一辈子的心血,对我来说并不算难。”
这话里的狂妄与凉薄,让霍尘眉头微蹙。她早听过方家栋在同行间的恶名,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承认。
“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不让公关部门处理那些对我不利的言论。”方家栋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傅悉如今的影响力远不如我,可暗处仍有人在帮他。毕竟,我一个旧下属吞掉前老总的心血,总归是遭人不耻的,这让我在如伦始终处于劣势。所以我得找到证据,让公众站到我这边——现在,正是撕开傅悉伪装的好时机。”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让船上的水手们也能听清:“傅悉这人,怎肯久居人下?他如今一头扎进低端产业,可不是心甘情愿,而是因为这类产业,能帮总统分担失业高居不下的压力。”
“总统已经承诺,会在州长竞选中投他一票。”
霍尘心头一震,脸上掠过一丝释然。她早该想到,姑父向来野心勃勃,哪里甘心只做个乡野闲人?说到底,也不过是想捞个“改革家”的荣誉头衔,靠着仰总统的鼻息往上爬罢了。
她抬眼看向方家栋,不解地问:“你跟这些水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是贡明海的人,跟我是一伙的。”方家栋直言不讳,“贡明海给傅悉供应廉价原料,傅悉专门生产低端产品。这种没有核心技术的生产线,才能容纳下日益饱和的就业市场里的大量民众,帮总统解决失业率上升的问题,好让他顺利连任。”
“总统连任,再继续扶持傅悉的中低端产业,而傅悉则会成为反哺总统的重要力量——这可是双赢的买卖。”方家栋慢悠悠地补充道。
“你们这套,真让人恶心!”霍尘再也忍不住,厉声怒骂。
方家栋却不以为意,反而笑了起来:“还有更恶心的事,只不过民众不知道罢了。”
一阵寒风刮过,他裹了裹风衣,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所谓的上层社会,就像桌布下藏着的一堆蛆虫。没有台上那些明面上的华丽,只有尔虞我诈,只不过我们把这一切,美其名曰‘教养’。”
“什么教养?不过是总统给我们端来的菜又苦又咸,我们还得笑着赞美厨师,顺带奉承总统罢了。”
听着方家栋这番赤裸裸的“职场教诲”,霍尘只觉得一阵反胃:“你们真是虚伪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领航的水手忽然喊道:“方总,到地方了!”
霍尘抬眼望去,只见一艘巨大的轮船静静停泊在深水处。舢板靠近巨轮后,水手们停下了船桨。
“霍小姐,接下来的景象,恐怕你会更受不了。”方家栋率先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众人依次从小舢板上下来,登上了贡明海的远洋巨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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