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寒意不仅笼罩着监区，也渗透进了行政楼。闫莉娇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钱副监推行的规范化改革遇到了一些阻力，赵卫国留下的暗流仍在涌动，而李守兔这个特殊的存在，更是让她始终悬着一颗心。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起来。她随手拿起听筒：喂，我是闫莉娇。
莉娇，是我，郑晓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些许疲惫，却依然清脆干练的女声。
闫莉娇立即听出是老同学的声音，脸上露出笑意：郑大书记？今天怎么有空找我？
别打趣我了。郑晓雯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我找你，是想打听一个人。李守兔，他是不是在你那里服刑？
闫莉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猛地一沉。她谨慎地回答：是，他确实在这里。你怎么会认识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郑晓雯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莉娇，你可能不知道，李守兔他...救过我的命。
什么？闫莉娇震惊地坐直了身子。
那是我刚被任命为盘山区委书记，赴任的路上。郑晓雯陷入回忆，声音里还带着后怕，那天雨下得特别大，我乘坐的公务车在盘山公路一个急弯处，突然遇到了山体塌方。
一块巨石滚落，正好砸在车头上，整个车头都变形了。我被卡在驾驶座和后座之间，动弹不得。更可怕的是，车子被巨石推着，半个车身已经悬在悬崖边上，随时可能坠入百米深谷。
闫莉娇听得屏住了呼吸，手心不自觉地渗出冷汗。
当时路过的车辆都停下来了，可是谁也不敢上前。郑晓雯继续说，雨那么大，山体还在不时滑落碎石，那辆车就像悬在生死线上，谁去救都可能一起送命。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身影冒着大雨和滚落的碎石冲了过来。他就是李守兔。
他先是仔细观察了车子的情况，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徒手把变形的车门给撬开了。我当时已经意识模糊，只记得他一边安抚我说，一边用巧劲把我从变形的车厢里一点一点挪出来。
最惊险的是，就在他刚把我抱出来，往后跑了不到十米，整辆车就轰隆一声坠下了悬崖...
郑晓雯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救我，自己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但他愣是咬着牙，先把我安全送到救护车上，才处理自己的伤口。
闫莉娇久久无言，她被这个从未听说的故事深深震撼了。她只知道李守兔有些特别的医术，却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舍己救人的勇气。
后来呢？她轻声问。
后来我舅舅郑野，当时还是三花市长，听说了这件事，特意要见见这位救命恩人。郑晓雯平复了一下情绪，舅舅请他吃了顿饭，当面致谢。席间发现李守兔这个人很不一般，虽然话不多，但见识不凡，特别是对中草药和一些民间技艺很在行。舅舅当时还想给他安排个工作，可惜...
可惜没多久他就入狱了。闫莉娇接话道，心中百感交集。
郑晓雯叹了口气，我调任后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他，却听说他出了事。最近才打听到他在你那里服刑。莉娇，他现在...怎么样？
闫莉娇脑海中闪过李守兔在监狱里的种种表现——救治宋老时的沉着，判断中毒事件时的精准，还有平日里那种超乎常人的洞察力。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有了解释。一个能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舍身救人的人，本就非同寻常。
他在这里表现很好。闫莉娇斟酌着用词，劳动积极，学习刻苦，还发挥特长帮助监狱化解过几次危机。不过...
不过什么？
现在监狱在推行规范化管理，他那些特殊才能，在新领导看来可能不太合规矩。闫莉娇暗示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郑晓雯再开口时语气坚定：莉娇，李守兔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郑晓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如果他在里面表现确实优秀，符合减刑条件，还请你...多关照。
闫莉娇立刻明白了老同学的用意：这个你放心，减刑有严格的标准程序，主要看改造表现。李守兔目前的积分确实排在前面，如果继续保持，到时候自然会依法办理。
那就好。郑晓雯似乎松了口气，语气轻松了些，说起来，那次他救我时，我迷迷糊糊中好像听他说了句遇水则止，当时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想来，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遇水则止？闫莉娇重复着这四个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约定有机会见面，便结束了通话。
放下电话，闫莉娇久久不能平静。她走到窗前，望着高墙林立的监区，心情复杂。
原来李守兔身上还藏着这样的故事。舍身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区委书记，这份胆识和善心，确实非同一般。难怪他在监狱里总是宠辱不惊，原来早经历过生死考验。
郑晓雯的这通电话，像是一道意外的曙光，照亮了李守兔原本晦暗的前程。有区委书记这个层面的关注，他在监狱里的处境或许会有所改善。
但闫莉娇也清楚，这一切都必须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进行。她既不能因为私交而对李守兔特殊照顾，也不能无视他确实优秀的改造表现。
她在笔记本上记下一笔：重点关注李守兔的改造情况，若持续表现优异，可按程序申报减刑。
做完这些，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监区方向，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思。
李守兔，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舍己救人的英雄，还是身怀异术的奇人？或者，这两者本就不矛盾？
她忽然想起李守兔之前提到要照顾哑巴老人时说的遇水则止，终于明白刚才为何会觉得耳熟。这四个字，似乎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窗外，阴云渐渐散开，一缕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冰冷的窗玻璃上。
或许，这个冬天，并不会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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