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第三日,日头西坠。
白家镇西,恢弘陵墓投下的巨大阴影,沉沉压在上千名白氏族人头顶。
夯土广场上,空气凝固,混杂着香烛焦味、牲醴腥臊,以及齿缝间蔓延的、令人窒息的恐慌。
“时辰……快到了……”祖地百岁族老声音发颤,玄黄祭服被冷汗浸透大半。他紧握扩音器的手指僵硬,浑浊老眼死死盯着沉寂三日、如巨兽蛰伏的息壤陵门。
清明日暮,门扉重闭……
逾期不出者,永囚皇陵……
祖训如同冰锥,悬在每个人心头。
“大爷……二爷……”黔地队伍里,年轻后生带着哭腔,“洁妹子的男人……还有安小姐……”
白洁嘶吼声堵住:“给我闭嘴,我老公绝不会有事……”
白大爷花白胡子簌簌抖动,强作镇定地斥道:“慌什么……先祖庇佑,定会……”
话音未落,脚下大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沉闷的呻吟。
“嗡……隆隆隆……”仿佛九幽地底的远古巨兽被惊醒,整个广场疯狂颠簸!夯实的土地瞬间裂开蛛网般的巨缝,烟尘冲天,遮蔽了垂死的残阳。
“皇陵……皇陵塌了……”不知是谁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近千人积聚了三日的恐惧、担忧、期盼,在这一刻被脚下大地的疯狂咆哮彻底点燃,化作一片绝望的哭嚎和盲目的奔逃……
人推人,人踩人,惊叫声、怒骂声、骨断筋折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将最后一点清明祭奠的肃穆撕得粉碎。
“柱子兄弟……安老板……”混乱风暴边缘,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压过所有嘈杂。胖子肥硕的身躯爆发出惊人力量,撞开滚来的族人。他肩挎机枪,腰别锃亮洛阳铲,小眼睛赤红如血,死死盯住烟尘中扭曲崩塌的陵墓轮廓。
“老……公……”身旁的白洁,嘴唇早已咬破,渗出血丝,目光死死锁定那片吞噬了她丈夫的死亡烟尘。
“放一万个心……洁嫂子……你男人……我兄弟……是神仙……就这玩意……弄不死他……”胖子一把拽住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白洁。
“我自己走!”猛地挣脱胖子的手,单薄身影如扑火飞蛾,径直冲向崩塌的漩涡中心。
“操……”胖子狠啐一口,咔嚓一声子弹上膛,“狗日的皇陵,胖爷挖也要把兄弟挖出来……”他像暴怒的蛮牛,顶着飞溅碎石和混乱人流,埋头猛冲。
地动山摇的末日景象中,无数白家后人在奔逃中下意识瞥向那座千年陵墓。
就在这片天崩地裂的混沌中心,陵墓崩塌口内,异变陡生!
“轰……”
一道凝练至极的玄黄光柱,如开天巨斧悍然撕裂土石烟云。光柱通天彻地,瞬间驱散尘埃,照亮昏黄天幕。
光柱核心,一个凝实如玄玉的巨大平台悬浮。边缘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光泽,厚重磅礴的气息如山岳降临,将崩塌的乱石流沙死死镇压。
平台上,两道身影清晰可见。
一人身躯魁梧却软软瘫倒,赤裸的上身布满尘土凝结的硬壳,正是铁柱。
而将他紧拥怀中的身影,身披玄黄宽袍。袍服流光溢彩,繁复暗金纹路于玄黄底色上缓缓流转,亘古威严弥漫。古朴皇冠压着如瀑墨发。尘埃难近,那张脸——远山含黛眉,秀挺鼻梁,丰润如初绽芙蓉的唇瓣。
无数奔逃中回望的目光,瞬间凝固。
作为守陵人的白家祖地后人,凡是进过皇陵修缮的人,谁不熟悉这张脸?……
陵墓最外层,那尊巍峨的息壤女皇雕像……活了!踏着金光,自崩塌的皇陵走出。
“女……女皇陛下……”广场边缘,一个被挤倒的白发老者挣扎抬头,浑浊老眼爆出狂热光芒,喉咙滚出嘶哑破碎的呼喊。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息壤女皇显圣了……”
“先祖庇佑……女皇降世了……”
惊恐哭嚎瞬间被古老狂热的浪潮吞没!黑压压的人群如风吹麦浪,以玄黄平台为中心,一片片匍匐下去!额头死死抵住冰冷震颤的大地,身体因敬畏与恐惧剧烈颤抖。
近千人的叩拜,汇成一片低沉压抑的呜咽,如同大地的悲鸣。
混乱戛然而止。崩塌的广场上,只剩下地底隆隆哀鸣,以及对神只的集体跪拜。
“操……搞什么鬼……”冲在前面的胖子狼狈躲开砸落的巨石,顶着满头灰土眯眼望去。
“柱子兄弟……安小姐?……”看到铁柱昏迷,心胖子胆俱裂,“你他娘的……神仙也这么惨?……”
“老……公……”就在胖子惊骇失声的同时,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带着血泪炸响。
“让开……让开啊……那是我男人……”白洁如同绝境小兽,用身体撞开、推搡开那些匍匐挡路的身影,跌跌撞撞扑到平台下,碎石划破手臂脸颊也浑然不觉。
安诺望着白洁,声音轻柔,与那女皇威严格格不入:“白姐姐,他没事,只是真气耗尽……静养就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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