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镇的银杏叶堆了半尺厚时,沈砚的生辰带着桂花的甜香悄然而至。阿短这几日像只偷藏松果的松鼠,天不亮就揣着布包溜出砚短堂,回来时总带着一身草木清气——有时是发间别着沾露的野菊,有时是裙摆沾着苍耳,最离谱的是昨日,竟顶着片巴掌大的梧桐叶冲进药铺,被沈砚笑着摘下来时,还倔强地说这是柯基族最新头饰。
沈砚碾药时总忍不住用余光瞥她。看她对着铜镜比划那块歪歪扭扭的荷包,针脚大得能塞进颗核桃,边角还沾着几粒灵米——定是又把观星台带来的仙谷掺进了棉絮里。药碾里的茯苓被她尾巴尖扫来的灵力震得乱跳,他却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在她第无数次凑过来时,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再晃,药就要成齑粉了。
夫君生辰到底想要什么嘛?阿短捂着额头耍赖,鼻尖差点撞上他手里的药杵,土地公说人间男子都爱妻子亲手做的荷包,你看这个......她献宝似的掏出布包,上面绣着只四脚朝天的柯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个字,针脚乱得像是被猫爪挠过。
沈砚刚要开口夸,却见她突然捂住肚子蹲下去,尾巴尖的金毛簌簌发抖:糟了......灵核又烫起来了。入秋以来,她的灵力波动愈发频繁,前日帮王婶挑水时突然冒出毛茸茸的耳朵,吓得买菜的大婶扔了菜篮子就跑,最后还是沈砚用幻术圆了过去,说那是西域来的新奇头饰。
这日清晨的灼痛却不同以往。阿短是被经脉里涌动的暖流惊醒的,她猛地坐起身,发现指尖凝着淡淡的金芒,那些曾像脱缰野马的灵力,此刻竟温顺得像观星台的溪流,顺着经脉缓缓流淌。更让她惊奇的是镜中的自己——眉眼褪去了往日的稚气,下颌线柔和却分明,裙摆下露出的脚踝纤细如玉,连尾巴尖的金毛都泛着温润的光泽,像被晨露浸过的金丝。
沈砚!她推开门冲出去,却在看见石桌前的身影时猛地顿住。沈砚正往香炉里添沉香,晨光穿过他的发梢,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偷喝仙酿的自己也是这样望着他的背影,那时他玄色袍角被她咬出个破洞,如今却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连绣线都熨帖得恰到好处。
沈砚回头时,手中的沉香差点落在地上。眼前的阿短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眼波流转间带着惊心动魄的美,可那双望着他的眼睛,依旧像当年偷喝仙酿的小毛团,亮晶晶的藏着狡黠。她发间别着朵银杏花,裙摆上绣着的柯基图案不知何时变成了展翅的金蝶——定是昨夜灵力涌动时自己变的,连蝶翅上的纹路都和他袖扣上的神纹一模一样。
生辰......快乐。阿短突然红了脸,转身想跑却被沈砚拉住。他的指尖触到她手腕时,两人同时一颤——肌肤相贴的地方,竟同时浮现出半枚玉佩的印记,合在一起正是阿短祖传的那块护身符,连玉佩边缘的裂纹都分毫不差。
灵核稳了。沈砚的声音有些发哑,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印记,那处肌肤温热,像揣着颗小太阳,比观星台的镇魂玉还稳固。阿短这才发现,那些曾让她烦躁的灵力此刻正与血脉相融,连呼吸都带着淡淡的金光,像极了功德凝聚时的暖融融,连打个喷嚏都喷出细碎的金粉。
白日里镇上的街坊把药铺挤得满满当当。张阿婆拎着刚蒸的寿桃,看见阿短就笑得眼睛眯成缝:沈家娘子越发出挑了,怪不得沈先生总对着丝瓜架傻笑——前日我还见他对着你晒的被褥发呆呢。阿短红着脸给众人分蜜饯,尾巴在裙摆下得意地晃,不小心扫倒了李大叔送的酒坛。酒香漫出来的瞬间,她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偷喝的仙酿,竟和这人间米酒一个味道,只是少了些神泽的清冽,多了些烟火的醇厚。
入夜后,阿短把自己裹在红绸里,像颗熟透的杏子缩在床角。沈砚推门进来时,看见她头顶还顶着片银杏叶,忍不住笑出声:这是......把自己当寿桃献上来了?
才不是!阿短掀开红绸钻出来,赤脚踩在他的鞋面上,冰凉的脚趾蹭着他的脚踝,土地公说,新婚夫妇的第一晚要穿红衣裳。她身上的红衣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随着动作泛起金芒,那些金光落在沈砚的玄色衣襟上,慢慢晕开成三百年前她咬出的破洞形状,连布料磨损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沈砚伸手揽住她时,被她踮脚吻住了唇。那吻带着桂花糕的甜,混着米酒的醇,像把钥匙打开了时光的闸门。阿短忽然想起昨夜偷偷翻的人间话本,学着上面的样子伸手去解他的腰带,却被腰间的玉佩硌了手——那是他用自己的灵力炼化的,玉质温润,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字,笔画里还藏着只柯基的简笔画。
我是礼物。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热气拂过他的颈窝,尾巴尖勾住他的手腕晃了晃,给夫君的生辰礼物,一辈子都不退货。沈砚低笑出声,将她打横抱起时,指尖触到她裙摆下的硬物——竟是个小布包,里面裹着她攒了许久的功德金光,凝成颗鸽子蛋大的珠子,像极了三百年前她偷喝仙酿时,掉在他云纹靴上的酒珠,亮晶晶的藏着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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