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微弱的涟漪,却像是投入绝对静止湖面的第一颗石子。
紧接着,第二颗“石子”出现了。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触感”。冰冷、粗糙、带着熟悉的厚茧和伤痕——是手。一只宽大、温暖、坚定地握住她手掌的手。那触感来自虚无之外,穿过感官剥夺的屏障,直接烙印在她的意识感知上。
雷战。
他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但他凭着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或许是并肩作战形成的本能,或许是守护誓言的执念——在绝对的无依中,死死握住了苏晚的手。那握力如此之大,甚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一松手,就会彻底失去所有方向。
第三颗“石子”。
另一只手,从另一侧轻轻覆盖上来。这只手修长、冰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稳定力量。指尖在她手背上极其轻微地按了按,像是一个无声的确认,一个默契的记号。
陈默。
他也在。即使感官尽失,旧伤虚弱,他依然用自己方式传递着存在和支撑。
然后,是第四种感觉——一种极其细微的“存在方位感”。就在她侧后方不远处,一个飘忽却始终稳定的“点”。没有接触,没有信号,但苏晚就是知道,那是阿飞。像暗影中的锚点,无声地标示着团队中不可或缺的一角。
还有林悦。感觉不到她的具体位置,却能“嗅”到一丝极其淡的、属于机油、电子元件和某种冷静理性的“气息”,弥漫在周围的虚无中。
其他队员们,像更黯淡却依旧存在的星辰,散布在周围的黑暗里。他们或许也在恐惧,也在迷失,但没有一个人“消散”。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像黑暗宇宙中彼此牵引的星体,构成一个虽然无形却真实不虚的力场。
虚无,并非一无所有。
绝对的寂静中,一种更原始的“声音”开始被“听见”。那不是声波,而是生命意志本身在绝境中发出的共鸣。是心跳般顽强搏动的“存在”本身,是对“湮灭”无声却震耳欲聋的抗争。
苏晚的意识,从那庞大冰冷的外星信息流和系统揭示的残酷真相中,猛地被拉回。
她是谁?
她不是“协议”中一个冷冰冰的“变量编号”。
她是苏晚。是那个在宿舍挥出第一刀的幸存者,是建立“黎明”的女王,是背负着灰石镇罪孽的决策者,是拥有林悦、雷战、阿飞、陈默和无数信任她之人的……领导者。
她的过去由无数选择构成,其中或许有系统的引导,但每一次抉择瞬间的挣扎、权衡、痛苦与决心,都是她真实不虚的体验。她守护基地时感受到的责任,失去同伴时体会的悲伤,看到小鹿微笑时心底掠过的柔软——这些情感,这些连接,难道是能被“设计”出来的吗?
即使这整个舞台都是被布置好的,即使她的角色早有剧本,但台上每一次呼吸、每一滴血、每一份羁绊,都属于她自己。
系统是工具,是火种,是上一纪元亡魂递来的武器。而如何使用这武器,为何而战——这是她的选择。
虚无开始松动。
并非环境改变,而是她的“感知”穿透了剥夺的表象,触摸到了其下更深层的东西。绝对的黑暗与寂静,剥去了所有外在的依凭,逼迫意识直面最内核的自我:你的意志,是否足够坚定,足以在“无”之中,定义“有”?
苏晚的意识不再试图“寻找”感官,不再“对抗”虚无。她开始向内凝聚,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记忆、所有与身后那些星辰般的存在的连接,收束成一点纯粹不灭的意志之光。
然后,她“迈出”了一步。
没有腿脚移动,没有空间跨越。这只是一种存在意义上的“前行”。向着她意识中,系统结构隐隐指示的、那扇需要“意志”认证的巨门方向。
在她“迈步”的意念产生的刹那——
握着她双手的力量,同时收紧。
侧后方那个飘忽的“点”,同步向前“位移”。
周围那些黯淡的星辰,仿佛受到了引力牵引,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缓慢而坚定地“移动”。
他们没有沟通,无法协调。但在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一种超越五感的、根植于共同经历与信念的同步,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就像深海中的鱼群,无需号令,自然成阵。
黑暗依旧,寂静依然。
但虚无,已被行走于其中的意志,赋予了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前方,纯粹的黑暗之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扇“门”的轮廓。
那轮廓并非视觉可见,而是直接呈现在意识的“理解”中。它巨大、厚重、古朴,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通往万物终结的深渊。
而在意识“看到”这扇门的瞬间,一个清晰无误的“要求”,直接在所有队员的意识核心中响起:
【证明你的存在。】
【仅凭意志,推开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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