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走到前院廊下,迟闲川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微微一怔。院子里竟然颇为热闹!三三两两的香客,有穿着朴素、虔诚上香的老人,有拿着手机好奇打量的年轻人,还有几个似乎在低声交谈、目光不时瞟向主殿方向的中年人。
虽然比不上名山大观的摩肩接踵,但比起月涧观以往门可罗雀的冷清,简直可以说是“人声鼎沸”了。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特有的烟火气,混合着山间清晨的草木清香。刘鹤山正一脸严肃地引导着一位想进后院的香客,张守静则手忙脚乱地维持着上香的秩序,小脸急得通红。
“怎么回事?”迟闲川微微蹙眉,看向身旁的赵满堂,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精致的下颌线,“今天什么黄道吉日?怎么这么多人?”
赵满堂一拍大腿,脸上又露出那种混合着肉痛和兴奋的复杂表情:“川哥!你还不知道吧?咱们月涧观火了!在网上火了!”
“网上?”迟闲川挑眉,一缕微长的黑发被晨风吹拂,掠过他形状优美的耳廓,左耳垂上之前受过的伤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小耳洞。
“对对对!”赵满堂连忙从裤兜里掏出他那屏幕裂纹、反应迟钝的智能手机,手指笨拙地划拉了几下,点开一个论坛热帖,递到迟闲川面前,“你看!就是这个!‘京市最该去的冷门宝藏道观Top10’!咱们月涧观排第三呢!帖子写得可好了,说咱们观清幽古朴,远离喧嚣,道长仙风道骨,重点夸了你,灵验无比,关键是能洗涤心灵,找回内心的宁静!下面评论可热闹了,好多人说要来打卡!你看这条,‘冲着仙气飘飘的观主也要去!’还有这条,‘听说中元节显灵了?求地址!’……”
迟闲川接过那伤痕累累的手机,屏幕上的裂纹让字迹有些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发帖人的ID:KW。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轻轻“啧”了一声。KW……姜凯(Kai)和许维维(Weiwei)?这对小情侣动作还挺快。看来是兑现了当初“帮月涧观宣传”的承诺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的一些香客也注意到了站在廊下的迟闲川。他刚睡醒,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几缕碎发拂过光洁的额头。身上只穿着宽松的靛青色旧道袍,身形清瘦颀长,晨光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却挺拔的轮廓。阳光落在他精致的侧脸上,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为他那份谪仙般的气质平添了几分神秘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脆弱感。
“哇!快看!那就是帖子说的迟观主吧?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天哪!这气质……绝了!清冷又慵懒,像画里走出来的!”
“他看起来好年轻啊!真有那么厉害吗?”
“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看着让人心疼……”
“嘘!小声点!别打扰道长清修!拍照关闪光灯!”
……
窃窃私语声和手机拍照的轻微“咔嚓”声隐隐传来,不少目光都聚焦在迟闲川身上,带着好奇、惊艳、探究,甚至一丝怜惜。
迟闲川对这种注目礼早已习惯,但此刻被这么多人近距离围观,加上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还是觉得有点……吵。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对身旁还在兴奋地比划着“火了”手势的赵满堂低声交代:“满堂,去跟鹤山叔和守静说一声。香客多是好事,但规矩不能乱。该收的香火钱按规矩收,该引导的引导好,后院是清修之地,别让人乱闯。还有,”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告诉他们,我没事了,让他们别担心。我去后院厨房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说完,他无视了那些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仿佛那些议论和镜头都不存在。他转身,青色的道袍下摆划过廊下微凉的青石板,身影径直穿过前院与后院相连的月亮门,将前院的喧嚣与香火气息,连同那些聚焦的目光,一并隔绝在了身后。阳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在幽静的后院小径上,拉出一道清瘦而略显寂寥的影子。
迟闲川踏进后院厨房的门槛,一股温暖而熟悉的饭菜香气便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清晨山间的微寒。灶膛里的柴火余烬散发着橘红色的微光,映照着张守静忙碌的身影。他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动作麻利地将几碟清爽的小菜——碧油油的清炒时蔬、嫩滑如凝脂的蒸水蛋、一小碟酱香浓郁的卤肉——和一碗熬得软糯粘稠、热气腾腾的白粥端上那张老旧的榆木方桌。
“闲川哥,你醒了?”张守静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而腼腆的笑容,额角还带着点灶火熏出的薄汗,“正好,饭菜刚做好,鹤山叔去前院子帮忙招呼香客了,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辛苦守静了。”迟闲川在桌边坐下,看着桌上虽简单却透着用心的饭菜,心头又是一暖。这清淡的搭配,显然是有人特意叮嘱过的。他拿起竹筷,夹起一箸香浓的卤肉送入口中。又舀起一勺白粥,米粒软糯,米香醇厚,温度恰到好处地熨帖着空荡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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