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似乎感觉到迟闲川的妥协,迷迷糊糊地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小脑袋一歪,在方恕屿怀里彻底睡着了,发出均匀细小的呼吸声。窗外的阳光洒在她恬静的睡颜上,仿佛暂时驱散了办公室内关于蜕仙门的阴霾。
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与金粉,透过车窗,在车内投下长长的、流动的光影。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引擎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空调送出的凉风带着一丝清新的气息,驱散了夏日的燥热。车窗外,连绵的山峦被暮色勾勒出深黛色的剪影,山脚下的城市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渐渐亮起。
后座上,迟闲川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里熟睡的阿普枕得更舒服些。小家伙呼吸均匀绵长,小脸贴着他的臂弯,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睡得毫无防备。迟闲川低头看着阿普恬静的睡颜,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指尖轻轻拂过她柔软的发丝。
车厢内一片静谧,只有引擎声、风声和空调的细微声响。这份宁静却让刚才在方恕屿办公室里那几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在迟闲川脑海里愈发清晰地回响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点刻意营造的轻松,目光却透过车窗,望向远处被夕阳镀上金边的山巅:“咳……那个,陆教授,”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嘴角勾起一抹惯常的、带着点戏谑的弧度,“刚才在方队那儿,你那句‘搬进我家’,可真是平地一声雷啊。方队那表情,啧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差没当场给你做个心肺复苏。你这玩笑开的,杀伤力十足,差点把咱们英明神武的方队长吓出个好歹来。”
陆凭舟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真皮包裹上留下清晰的印痕。他目视前方蜿蜒的山路,侧脸线条在暮光中显得格外冷峻而清晰,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窗外流动的光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思考一个严谨的学术问题,然后才淡淡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玩笑的意味:“我并不会开玩笑。”
“啊?”迟闲川猛地转过头,看向驾驶座的后视镜,试图捕捉陆凭舟镜片后的眼神,脸上那点刻意维持的轻松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真实的错愕和疑惑。他怀里的阿普似乎被他的动作惊扰,不安地动了动,迟闲川连忙轻轻拍抚她的背,安抚她继续沉睡。
陆凭舟透过后视镜,清晰地看到了迟闲川脸上那瞬间的错愕和眼底深处掠过的探究。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随即又放松。镜片后的目光深邃依旧,语气却带着一种近乎直白的坦诚,如同在陈述一个经过验证的科学事实:
“如果,”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精确的表达,“你真的需要天天跟着我,或者说,你需要我,”他刻意加重了“需要”二字,但接下来的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倒是很乐意。”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引擎的嗡鸣、空调的风声、窗外掠过的风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又仿佛被抽离,只剩下陆凭舟那句低沉而清晰的话语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我很乐意”。
迟闲川抱着阿普的手臂微微收紧,指尖无意识地陷入孩子柔软的衣料里。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漏跳了一拍,随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陌生的悸动。他并非懵懂无知。陆凭舟这段时间的变化,从最初的排斥、质疑,到后来的信任、靠近,再到南疆山洞里毫不犹豫的渡气,以及此刻这近乎直白的言语……像一道道清晰的轨迹,指向一个他隐约感知却从未深想的方向。
一股复杂的暖流混杂着惊讶、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悄然涌上心头。他明白了,陆凭舟那句“搬进我家”或许真的不只是玩笑,明白了陆凭舟此刻的“乐意”背后蕴含的,远不止是“医生对病人”的责任。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不是平时那种带着促狭或慵懒的笑,而是带着点释然,带着点温和,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笑声很轻,在安静的车厢里却格外清晰。他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外。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正沉入远山的怀抱,天空呈现出一种深邃而宁静的蓝紫色,几颗早出的星星点缀其间,闪烁着微光。
“陆教授,”他声音轻缓,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豁达,也带着一丝刻意拉开的距离感,“你还真是……有够直白的。”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阿普柔软的发顶,仿佛在汲取某种力量,“不过,还是谢谢你了。”这句道谢,真诚而郑重。
陆凭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他透过后视镜,清晰地看到迟闲川的侧脸。那笑容干净而坦然,像山涧清泉,却巧妙地避开了他抛出的直球,没有给出他内心隐隐期待的回应。一股微妙的失落感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涟漪,但很快被他强大的理性压了下去。镜片后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了然和淡淡的无奈,最终化为一个无声的、带着包容意味的浅笑,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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