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初七,子夜,未知地底甬道】
嗒…嗒…嗒…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稳定得近乎诡异,自前方深邃无光的黑暗甬道中传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之上,将劫后余生的短暂喘息瞬间碾碎,化为更深的惊悸与冰寒。
火折子的光芒在这片绝对的地下死寂中剧烈摇曳,将众人脸上骤然凝固的恐惧映照得明灭不定。石柱猛地抓起手边的猎刀,不顾双臂伤势,挣扎着挡在昏迷的赵贲和抱着夏衍的婉娘身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野兽般的威胁嘶吼。韩老矿工和两名年轻矿工吓得瘫软在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大气都不敢喘。
宁休强行压下因文气枯竭和伤势带来的眩晕感,一步踏前,将众人护在身后,目光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的文宫空空荡荡,神识却高度凝聚,试图穿透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捕捉来者的丝毫气息。
然而,令他心头愈发沉重的是,他的神识如同泥牛入海,前方除了那稳定逼近的脚步声,竟感知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气血流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仿佛走来的并非生灵,而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或是一段…早已凝固的时光。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到了火光所能照亮的边缘。
终于,一道模糊的身影轮廓,自黑暗中缓缓步出。
那是一个人形。
他身披一件极其古老、式样奇特的暗灰色石甲,甲胄上刻满了与岩壁壁画风格相似的、拙朴而神秘的纹路,覆盖了全身绝大部分区域,连面部都罩着一顶浑然一体的石盔,只露出一双…毫无神采、空洞如同深渊的眼眸。他身形高大,却并不显得笨重,动作间有一种奇异的、仿佛与周围岩石融为一体的协调感。手中并未持有兵刃,只是空着双手。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火光边缘,停下了脚步,空洞的目光缓缓扫过狼狈不堪的众人,最后,定格在宁休身上,或者说,定格在宁休身后被婉娘紧紧抱着的、昏睡中的夏衍身上。
在那空洞目光的注视下,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仿佛被某种非人的、亘古长存的存在审视着。
石柱握刀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却不敢贸然攻击。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存在,远比之前遭遇的蠃鱼兽和妖蛛更加可怕!
宁休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拱手沉声道:“在下宁休,与友人遭仇家追杀,误入此地,绝无冒犯之意。敢问尊驾如何称呼?此处又是何地?”
那石甲人闻言,毫无反应。过了数息,一个干涩、沙哑、仿佛千万年未曾开口说话的的声音,才缓缓从那石盔下传出,语调平直得没有任何起伏:
“此乃…禁地。尔等…阳世生灵…为何…擅闯…‘寂灭之廊’?”
他的语言古老而晦涩,但勉强能够听懂。
寂灭之廊?宁休心中一震,这名字充满了不祥。他再次解释道:“我等实属无奈,地面坍塌,只得遁入此裂隙求生,并非有意闯入尊驾禁地。望尊驾行个方便,指点离去之路,我等即刻便走,永不再扰。”
石甲人再次沉默,空洞的目光扫过众人身上的血迹和伤痕,尤其在昏迷的赵贲和夏衍身上停留了片刻。
“地面…坍塌?”他那干涩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外界…‘封魔之井’…又生异动?”
封魔之井?宁休立刻联想到慈光镇矿坑深处的怨女潭和那被封印的噬界幽魇分身!难道那所谓的“封魔之井”,指的就是那个?而这“寂灭之廊”,竟是与之相关的古老存在?
“尊驾所言‘封魔之井’,莫非指的是上方矿坑深处那口散发瘴毒的黑潭?”宁休试探着问道。
石甲人缓缓点头,石甲摩擦发出轻微的“喀喀”声:“井口…污秽泄露…滋生死瘴…尔等…是被瘴气所伤?”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赵贲和夏衍身上。
“正是!”宁休心中一动,似乎抓到一线生机,“我等同伴为抵御井中邪物,身受重创。敢问尊驾,可知救治之法?若能施以援手,我等感激不尽!”
石甲人再次陷入沉默,仿佛在思考,又像是在感知着什么。他那空洞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夏衍身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着石甲的手,指向甬道深处:“随…我来。”
说完,他竟不再多看众人一眼,转身便向着来时的黑暗走去,脚步声再次响起,嗒…嗒…嗒…
宁休与石柱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犹豫与决绝。眼前这石甲人来历不明,敌友难辨,跟随他深入这未知之地,吉凶难料。但此刻退路已绝,赵贲危在旦夕,夏衍力竭昏睡,他们根本别无选择!
“跟上!”宁休咬牙低声道。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众人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跟在石甲人身后,深入这条被称为“寂灭之廊”的古老甬道。
甬道似乎没有尽头,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宽度和高度,岩壁光滑异常,走在其上,只能听到自己等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以及前方那永恒不变的、规律的嗒嗒声,令人倍感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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