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十二,上午,黑风山脉东南,未知雨林】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钻心的剧痛从宁休腿部的伤口直冲脑髓,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潮湿闷热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浸水的棉絮,死死包裹着口鼻,每一次呼吸都需耗费巨大的气力。参天古木的树冠层层叠叠,将天空切割成细碎而昏暗的光斑,吝啬地洒落下来,却驱不散林间弥漫的、混合着腐叶、淤泥和某种奇异花香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浓重气息。
这是一片与圣林的祥和、寂星谷的死寂都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原始、野蛮、勃勃生机的未知雨林。危机,潜藏在每一片摇曳的树叶后,每一处积水的洼地里。
宁休咬紧牙关,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一根临时削成的粗糙木棍上,另一只手紧紧搀扶着步履蹒跚、脸色蜡黄的婉娘。他背上,夏衍依旧深度昏迷,微弱却平稳的呼吸拂过宁休颈侧,是支撑他不敢倒下的唯一信念。孩子心口处,那滴“祖灵之泪”融入后,仿佛形成了一层极其微薄却坚韧的生机护膜,牢牢锁住了他即将溃散的本源,但也仅此而已。那股曾净化万物的力量,如同彻底沉睡的火山,再无一丝波澜。
“宁…宁先生…歇…歇一下吧…”婉娘气喘吁吁,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她本就体弱,连日惊吓奔波,又亲眼目睹惨烈牺牲,心神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宁休停下脚步,强忍着文宫空乏带来的眩晕感,警惕地环顾四周。林中寂静得可怕,只有不知名虫豸的嗡鸣和脚下淤泥被踩压的噗嗤声,反而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诡异。他靠在一棵布满湿滑苔藓的巨树树干上,艰难地喘息着。
“不能停…太久…”宁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幽影教的杂碎…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有追踪的手段…” 他回想起公孙禹长老临终前的警告,以及那双瘴海中如跗骨之蛆般的猩红眼眸,心中警兆长鸣。
他取出水囊,小心翼翼地将最后几口清水喂给婉娘,自己则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强压下喉间的灼烧感。粮食早已在混乱中丢失,饥饿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胃腹。
休息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宁休便强行振作精神,催促婉娘继续前行。他必须趁着体力尚未完全耗尽,尽可能远离圣林那个显眼的目标。
然而,雨林仿佛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迷宫。盘根错节的巨型气根如同拦路的巨蟒,湿滑的泥沼暗藏吞噬生命的陷阱,垂挂的藤蔓时常突然蠕动,让人疑是毒蛇。更可怕的是那些肉眼难辨、却奇痒无比的毒蚊蠓虫,无孔不入地叮咬,很快便在两人裸露的皮肤上留下大片红肿的丘疹,带来持续不断的烦扰与低烧。
“啊!”婉娘一声低呼,脚下一滑,险些跌入一丛长满尖刺的灌木。宁休眼疾手快,猛地将她拉回,自己的手臂却被尖锐的荆棘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暗红色的血液瞬间涌出。
“没事吧?”宁休顾不上自己的伤,急忙问道。
婉娘惊魂未定地摇头,看着宁休血流不止的手臂,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宁先生…你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宁休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了一下,眉头却紧紧锁起。他担忧的不仅仅是伤口,而是流血会留下更明显的痕迹,加速追兵的锁定。
果然,就在他们艰难地绕过一片散发着恶臭的沼泽时,宁休敏锐的耳力捕捉到了远处林间传来的极其细微、却绝非自然产生的窸窣声!那声音迅捷而有序,正在从多个方向,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包抄而来!
“来了!”宁休脸色剧变,一把拉住婉娘,也顾不得伤痛,压低声音急促道:“快走!往那边密林深处钻!”
两人跌跌撞撞,拼尽全力向着一处植被异常茂密、光线更加昏暗的区域狂奔!宁休甚至动用残存无几的文气,勉强施展出粗浅的轻身技巧,在湿滑的地面上留下尽可能少的痕迹。
身后的窸窣声明显加快了速度,并且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隐约听到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喘息声!追兵的距离在迅速拉近!
“嗖!”
一支淬着幽蓝色毒液、造型奇特的吹箭,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的树冠阴影中射出,目标直指宁休的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宁休心中警铃大作,猛地侧身闪避!吹箭擦着他的耳畔飞过,深深钉入后方一棵树干,箭尾剧烈颤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是幽影教的驯兽刺客!”宁休心头一沉。这些刺客擅长利用雨林环境和驯养的毒物进行暗杀,防不胜防!
更多的吹箭和涂抹着剧毒的飞镖从四面八方袭来!宁休舞动木棍格挡,文气护体光晕明灭不定,险象环生!婉娘吓得脸色惨白,紧紧跟在宁休身后,用身体护住背上的夏衍。
“不能被困在这里!”宁休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他看准一个方向,那里有一片藤蔓交织形成的天然屏障。他猛地将婉娘向前一推,自己则转身,将最后一股文气灌注于木棍,狠狠扫向追得最近的一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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