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祠的平静被内侍省来人的脚步声打破。来者是两名身着青色内侍服、面色白净、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宦官,身后跟着四名低眉顺眼的小黄门。为首一名宦官手持拂尘,态度看似客气,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倨傲,这是久在宫闱、见惯了风云的人物特有的神态。
“哪位是自北地云游而来的妙光法师?”为首宦官拉长了声调,目光扫过院内三人,最终落在静立庭中、白衣胜雪的妙光王佛身上时,话音不由得微微一顿,那股子宫廷中人的矜持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
“善哉善哉。贫僧便是妙光。”妙光王佛合十回礼,神色平和。
宦官清了清嗓子,展开一卷杏黄色绢帛,朗声道:“传太子殿下口谕:闻有方外修士妙光,德行清静,可入紫微宫偏殿,为陛下祈福祝祷,安神宁心。着即随咱家入宫,不得有误。” 宣完口谕,他语气稍缓,“法师,请吧,宫车已在巷外等候。”
净坚与净言闻言,心中皆是一紧。终于来了!然而,这并非正式的觐见,而是以“方外修士”身份入宫“祈福”,其中分寸,极为微妙。
妙光王佛面色如常,微微颔首:“有劳中官引路。” 他转身对净坚、净言道:“你二人在此等候,谨守心神,勿扰此间主人。”
“老师……”净坚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担忧。皇宫大内,龙潭虎穴,老师孤身前往,吉凶难料。
“安心。”妙光王佛只留下二字,便随那宦官向外走去。步伐从容,仿佛不是踏入九重宫阙,而是漫步于寻常山林。
巷口果然停着一辆看似朴素、实则用料讲究的青幔小车。妙光王佛登上马车,车内熏着淡淡的宁神香,车窗帷幔低垂,隔绝了外界视线。马车碌碌而行,穿过依旧喧嚣的街市,朝着城市中央那片巍峨的宫城驶去。
越靠近皇城,街面越发肃静,行人稀少,守卫森严。高耸的朱红宫墙如同连绵的山脉,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经由侧门验明身份文书,马车缓缓驶入宫门,一股庄严肃穆、又带着无形压力的皇道之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檀香、药香以及一种深宫特有的、沉淀了无数权力与秘密的沉寂气息。
马车并未驶向正殿,而是沿着宫墙下的青石甬道,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宫殿群前。殿宇不如正殿宏伟,却也精致非常,匾额上写着“安宁殿”三字,此处通常是宫中举行小型祈福、斋醮等仪式的场所。
殿前已有数人等候。除了引路的宦官,还有一位身着深紫色官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老者,乃是内侍省的一名管事太监。更引人注目的是,一旁还站着一位身着玄色道袍、头戴芙蓉冠、手持玉柄拂尘的老道,正是妙光王佛神识曾感应到的那位修为已达炼神返虚(僧伽/举人)巅峰的皇家供奉——玄诚子。玄诚子目光如电,在妙光王佛下车瞬间便落在他身上,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淡淡的疑虑。
“这位便是妙光法师吧?”紫袍太监上前一步,语气不冷不热,“咱家姓李,忝为内侍省典设。奉太子殿下令,请法师在此殿为陛下祈福。殿内一应器物均已备齐,法师需要什么,可吩咐殿中侍者。” 他话语简洁,公事公办,透着宫廷特有的疏离感。
玄诚子打了个稽首,声音平淡无波:“无量天尊。贫道玄诚子,添为皇家供奉。听闻法师乃方外高人,特来一见。却不知法师祈福,用何科仪?诵何经典?” 这话问得直接,隐隐有考较之意。在大夏,宫廷祈福斋醮,自有道门一套严整的仪轨经典,他很好奇这来历不明的“游方修士”有何能耐。
妙光王佛还礼,淡然道:“善哉善哉。贫僧祈福,无需繁复科仪,亦不诵特定经典。唯静坐持心,以清净愿力,祈愿陛下心神安宁,病体消弭。”
玄诚子眉头微蹙:“静坐持心?愿力?此等虚无缥缈之言,如何能上达天听,感应神明,为陛下祈福?” 他修行道法,讲究的是沟通天地,步罡踏斗,符咒斋醮,引动天地灵气或神明之力,对妙光王佛这种看似“空泛”的说法,自然难以认同。
妙光王佛道:“道法自然,万法归宗。祈福之要,在于诚心正意,而非外在形式。心净则国土净,心安则众生安。陛下之疾,根源在心绪郁结,元气涣散。若能以祥和之力抚慰其神,滋养其气,或可收安神定魄之效。”
玄诚子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似在思索,但并未完全信服,只是淡淡道:“法师之言,不无道理。然陛下龙体关乎国本,非同小可。还请法师谨慎行事。” 言下之意,若无效验,或有不妥,他绝不会坐视。
李太监见状,忙打圆场:“玄诚真人,妙光法师,陛下祈福乃当前要务。法师既已至此,便请入殿行事吧。咱家与真人会在殿外值守,若有需要,随时吩咐。” 他显然得了吩咐,既要让这“方外之人”试一试,又要严加看管,以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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