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静室之内,茶香袅袅,烛火摇曳。妙光王佛与玄诚道长相对而坐,就修行心性、天地至理娓娓而谈,气氛融洽。玄诚道长博闻强识,于道家丹法、符箓、星象乃至儒家经典皆有涉猎,言谈间颇见功力;而妙光王佛虽言语平实,然每每切中肯綮,于心性本源、因果缘起的阐释,往往发玄诚道长所未发,令其时有豁然开朗之感,心中敬佩之意愈浓。
然而,交谈之中,玄诚道长眉宇间时而掠过的一丝隐忧,并未逃过妙光王佛的感知。谈及江陵风物时,玄诚道长虽盛赞其文采繁华,却也几番提及近年来漕运之上“不甚太平”,官府与民间皆有些“怪事”流传,只是语焉不详,似有顾忌。
窗外,夜色渐深,山风穿过松林,带来阵阵凉意,也送来了远处大江隐隐的波涛声。就在玄诚道长提及“漕运怪事”,话音未落之际,妙光王佛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望向了窗外南方,那大江奔流的方向。祂的灵觉之中,清晰地捕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阴冷邪秽的气息,正顺着江风弥漫而来,与傍晚时分在江边感知到的那缕诡异波动同源,但此刻似乎活跃了许多,带着一种贪婪与躁动的意味。
“道长,”妙光王佛放下茶盏,声音平和,却自然地将话题引回,“方才听道长言及江上不甚太平,似有怪事。不知是何等事体,竟能让道长这等修行之士亦感困扰?”
玄诚道长闻言,轻叹一声,拂尘微摆,脸上轻松之色敛去,换上凝重:“不瞒大师,此事……说来蹊跷,亦有些棘手。”他压低了声音,“约是近半年来,这江陵段漕运之上,接连发生了数起船只夜航失踪的悬案。失踪者,并非大型官船商队,多是些夜泊的孤舟小艇,或是深夜独自驾船的渔夫、货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船骸都寻不到几片。起初官府以为是寻常风浪或水匪所为,但严加巡查之下,一无所获,反而又有船只失踪。更奇的是,有侥幸逃回的船夫,神智昏乱,胡言乱语,说什么……江中起了黑雾,雾中有鬼哭之声,船被无形之力拖入水底云云。事后大多疯癫,问不出所以然。”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贫道曾应官府所请,于江边开坛作法,勘察数日。然则江面浩瀚,水脉复杂,那邪气时隐时现,飘忽不定,难以锁定源头。只能感知到水底深处,确有一股浓郁不散的怨戾之气,非是寻常水鬼作祟,倒似……似有邪法禁制隐匿其中。官府对此讳莫如深,恐惊扰漕运,动摇民心,只是暗中增派了巡江水师,效果甚微。近日,竟有传言,说江中有猪婆龙(扬子鳄)成精作怪,甚至牵扯到前朝沉没的运宝官船的诅咒,闹得沿江百姓人心惶惶,夜间不敢行船。”
妙光王佛静静聆听,指尖在茶几上无意识地轻轻划过,留下几道水痕,看似随意,却隐约构成一个漩涡的形状。祂心中明了,这绝非精怪作祟或寻常诅咒。那邪气精纯而阴毒,带有人为祭炼、汲取生灵精气的特征,与之前在汉州所遇的幽影教手段隐隐相似,但更为隐蔽,更贴合这水运之利的环境。
“阿弥陀佛。”妙光王佛诵声佛号,缓声道,“江河滋养万物,亦藏污纳垢。 听道长所言,此非天灾,恐是人祸借水势而行。那邪气能避过道长法眼,隐匿水脉,其操纵者,绝非寻常之辈。”
玄诚道长颔首:“大师明鉴。贫道亦是此想,只是苦于寻不得其根脚。且那邪物似有灵智,专挑孤弱下手,避开强横,狡猾得很。大师方才登岸,或许未曾听闻,就在三日前夜间,下游三十里处的芦苇荡附近,又有一艘送鱼获的小船失踪,船家是一对老夫妇,至今杳无音信。其子女昨日还曾到观中哭诉,求签问卜,唉……” 道长脸上露出悲悯之色。
正在此时,观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夹杂着哭喊:“观主!观主可在?救命啊!”
一个小道童急匆匆跑入静室禀报:“观主,不好了!山下的李施主一家,带着官差来了,说是……说是他家小儿子傍晚在江边玩耍,天黑了还没回家,找遍了村子都不见人影,只在江边发现了孩子的鞋子和这个!” 道童手中捧着一物,赫然是一个湿漉漉的、以水草简单扎成的粗糙人偶,人偶心口位置,点着一抹暗红色的污迹,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气。
玄诚道长脸色一变,接过那人偶,仔细一看,沉声道:“这是……替身邪术的媒介!以水草为躯,精血为引,这是要拘人生魂,替代自身!糟了,那邪物竟敢对岸上孩童下手了!”
妙光王佛目光落在那水草人偶上,灵觉微动,已感知到其上缠绕着一丝与江中邪气同源、却更为新鲜的标记气息,显然那邪修是以此物为标记,伺机摄取孩童生魂。祂起身道:“事不宜迟。道长,贫僧随你一同前去看看。”
玄诚道长正忧心忡忡,见妙光王佛愿出手,大喜:“有劳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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