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立在廊下,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阴霾。远处宫墙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森严,如同蛰伏的巨兽。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繁复的刺绣,那细微的凸起纹路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李太医开的药似乎起了作用,内殿里徐锦云的呼吸声平稳了许多,但长宁知道,这仅仅是暂时压下了症状。那混入干菇的“红鬼笔”阴毒无比,若非发现得还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青禾。”她低声唤道。
一直守在几步外的青禾立刻上前:“公主。”
“静怡轩那边,有什么动静?”长宁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融在风里。
“回公主,人都安顿下了,分开看管的。起初有几个哭闹喊冤的,被嬷嬷训斥后也安静了。奴婢按您的吩咐,只说是去学规矩,并未透露半分实情。看守的都是我们的人,嘴巴严实。”
长宁颔首:“嗯。告诉他们,日常用度不可短缺,但也绝不许任何人与外界传递消息。尤其是那个年轻帮工……”她顿了顿,想起那个说“没闻到怪味”的小太监,“找个机灵可靠的,私下里再细细问他一遍,近日小厨房附近可有见过什么不寻常的琐事,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比如野猫窜过,或者哪个角落多了块没见过的石头,都报上来。”
“是。”青禾应下,稍作迟疑,又道,“公主,内府司那边……我们是否要暗中查探?那批干菇的来历,经手的人,或许能摸到线头。”
长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内府司是块铁板,轻易动不得。我们的人贸然去查,不仅查不到什么,反而会立刻惊动背后的人。他们既能将手伸进内府司的采买,必然留有后手,说不定正等着我们撞上去。”
她抬眼望向黑沉沉的夜空,几颗寒星疏淡地缀着:“他们用这等阴私手段,就是怕正面冲突。我们越是按兵不动,他们就越会疑心,越会自己露出马脚。”她的声音渐冷,“先把东宫内部给我筛一遍,特别是新调来的人,或是近来行为有异的,一个都不许放过。要悄无声息地查。”
“奴婢明白。”
接下来的两日,东宫表面依旧平静。徐锦云在药力作用下卧床静养,情况暂时稳定,但脸色依旧苍白,时常从浅眠中惊醒,抓着长宁的手问孩子是否安好。长宁总是温言安抚,亲自试药喂食,寸步不离。
暗地里,青禾带着几个绝对忠心的老嬷嬷,如同梳头发一般,将东宫上下所有宫人太监的底细又过了一遍。查籍贯,查入宫年限,查平日交往,查近日有无异常花销或行踪。长宁则坐镇书房,一份份看着青禾递上来的密报,目光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丝不谐。
然而,所有查探似乎都陷入了僵局。每个人的来历都清清楚楚,行为也看似毫无破绽。那混入毒菇的线索,仿佛石沉大海。
直到第三日午后,一个被派去暗中盯着尚衣监旧人的小太监,带回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
“公主,奴婢今日瞧见浣衣局的刘公公,托了个相熟的小火者,往宫外捎了样东西。”
长宁正在翻看太医记录的徐锦云脉案,闻言抬起头:“什么东西?捎给谁?”
“是一包旧衣裳,说是让指带给他宫外的侄子。那小火者检查过,确是几件磨破了袖口的旧衣,并无特别。接手的是南城‘陈记绸缎庄’的一个小伙计,刘公公的侄子就在那家铺子做学徒。”
旧衣裳?长宁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刘公公被贬浣衣局,那里劳作辛苦,环境恶劣,几件破旧衣服托人捎出去,看似合情合理,甚至有些凄惨。
但时机太巧了。
东宫刚出了下毒之事,她正在暗中严密排查,这个曾散布流言、与尚衣监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老太监,就在这个时候往外递东西?
“那包旧衣,现在何处?”长宁问。
“回公主,那小火者已经交给‘陈记绸缎庄’的小伙计了,应是已经带出宫了。”
长宁眼中寒光一闪,立刻下令:“青禾,你亲自带人,立刻出宫去南城‘陈记绸缎庄’,找到那个小伙计和刘公公的侄子。不必声张,找个由头,比如宫里清查遗失物品,要核对那包旧衣。务必把每一件衣服都仔细拆开检查,夹层、缝线,一处都不许放过!”
“是!”青禾意识到事关重大,立刻领命而去。
长宁站起身,在书房内缓缓踱步。希望这只是她多心。但若真有问题……那这背后的网,就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广。对方不仅能利用内府司,还能驱使已被贬黜的太监传递消息,其触角恐怕早已伸到了宫墙之外。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窗外日头渐渐西斜,将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
终于,在天色即将擦黑时,书房外传来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青禾推门而入,脸色凝重,手中捧着一个粗布包袱。
“公主,”她气息微喘,压低声音,“查到了。”
她将包袱放在书桌上,打开,里面是几件半新不旧的太监服饰。青禾拿起其中一件靛蓝色的坎肩,指着腋下一处颜色略深、针脚明显与周围不同的补丁:“奴婢们拆开了这处补丁,里面藏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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