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办事利落,不过半个时辰便折返书房,手中捧着那只紫檀木长盒。盒身雕着缠枝莲纹,边角包着鎏金,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将盒子轻放在案上,压低声音道:“公主,东西收了。那使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左眉骨有块浅疤,说话带着北平口音,眼神总往四处瞟,看着就不老实。周淮已经带人跟上了,还说会盯着他跟哪些人接触。”
长宁点了点头,指尖在冰凉的盒盖上轻轻摩挲,没有立刻打开。“他没说别的?比如燕王还有什么口信?”
“没说别的,只反复强调是燕王一片孝心,还特意提了这玉如意是高僧开过光的,能镇心神、保平安。”云溪顿了顿,又补充道,“曹国公府的管事也在一旁帮腔,说燕王特意嘱咐要尽快送到您手上,可见对您的看重。”
“看重?”长宁嗤笑一声,终于抬手掀开盒盖。盒内铺着明黄色锦缎,一柄羊脂白玉如意静静躺在其中,玉质温润,雕工精致,顶端的云纹间还嵌着几颗细小的红宝石,确实是件难得的珍品。可越是贵重,越显燕王的心思深沉——他这是想用一件“孝心之物”,把她绑在“东宫与燕王府交好”的流言里。
她伸手拿起玉如意,指尖触到玉面的凉意,忽然想起姚广孝说的“人事不可不察”。“云溪,把太医院的李院判请来,就说本宫得了件玉器,总觉得心里不安,想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云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公主是担心这玉如意……”
“防人之心不可无。”长宁将玉如意放回盒中,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谨慎,“燕王既然能送‘安神’的玉,就未必不能在里面藏些别的心思。就算他没做手脚,让李院判过目一番,日后也少些闲话。”
李院判来得很快,听闻是公主的吩咐,还特意带了放大镜和银针。他先是仔细查看了玉如意的纹路,又用银针在玉缝里探了探,最后甚至取了一点玉屑用特制的药水测试,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躬身回禀:“回公主,这玉如意是上等的羊脂玉,没有掺毒,也没有藏机关,确实是件干净的珍品。只是……”
他顿了顿,面露迟疑:“只是这玉上的包浆看着有些刻意,像是人为做旧过的。不过这也是常事,古玉做旧为了卖个好价钱,算不得什么问题。”
长宁心中的石头稍稍落地,却也没完全放松。“多谢李院判,辛苦你了。”她让云溪送李院判出去,自己则重新拿起玉如意,走到窗边。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玉面折射出淡淡的光晕,可她看着这光晕,却只觉得像是燕王布下的一层迷雾。
“既然是‘安神’的玉,那便让它好好‘安神’。”长宁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计谋,“云溪,你去准备笔墨,本宫要写一封谢函,感谢燕王叔父的馈赠。对了,再让人把这玉如意送到皇祖父的御书房去,就说本宫得了王叔的孝心之物,想着皇祖父近日操劳,这开过光的玉如意或许能帮皇祖父镇住心神,特意送来请皇祖父先用。”
云溪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长宁的用意:“公主这是……把难题推给陛下?”
“不是推,是‘尽孝’。”长宁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燕王说这玉能保平安,那自然该先给皇祖父用。皇祖父若是收下,便是承了燕王的孝心;若是不收,那也是皇祖父的意思,与本宫无关。至于那些想借这玉如意说闲话的人,见本宫把东西献给了陛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一手既化解了“私收藩王重礼”的嫌疑,又把燕王的“孝心”摆到了明面上,可谓一举两得。云溪立刻应下,转身去准备笔墨。长宁则继续看着手中的玉如意,眼神渐渐锐利——燕王想借这件东西搅局,那她便偏要让这东西成为“君臣和睦”的幌子,看看燕王接下来还能耍什么花样。
谢函写得言辞恳切,既表达了对燕王“关怀”的感激,又强调了“先敬君父”的礼数。云溪让人将谢函和玉如意一同送到御书房,不过一个时辰,便传来消息:朱元璋收下了玉如意,还特意让太监传口谕,夸燕王“有心”,也赞长宁“孝顺”。
长宁听到消息时,正在与朱雄英商议北伐的粮草调度。朱雄英拿着一份户部的账本,皱着眉道:“傅将军那边催得紧,可漕运最近出了点问题,淮安段的河道淤塞,粮草要晚到十日。若是再耽误,前线怕是要断粮。”
“淮安段?”长宁接过账本,快速扫了几眼,“去年不是刚疏浚过?怎么又淤塞了?”
“说是上个月下了几场暴雨,冲了不少泥沙下来。”朱雄英叹了口气,“我已经让人去催河道衙门了,可他们说人手不够,要等三日后才能动工。”
长宁指尖在账本上敲了敲,忽然想起之前周淮汇报的——那位燕王府使者在南京城绕了一圈,最后去了河道衙门附近的一家茶馆。“人手不够?”她眼神一沉,“恐怕不是人手不够,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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