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的脑子,嗡嗡的,像是有几百只苍蝇在里头开会。
他那双刚因为“副站长”任命而亮成灯泡的眼,此刻直勾勾地盯着炕上那个病歪歪的年轻人,眼神里是七分震惊,三分见了鬼的骇然。
“官……官商一体……三驾马车?”
“我……我拿功劳,娄半城拿市场……你……你拿七成利?”
李卫东结结巴巴地重复着,每说一个字,心就跟着“咯噔”一下。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农村青年说话,而是在跟一个运筹帷幄几十年的老帅在“听封”。
这……这格局,他娘的已经不是在第一层,这简直是在大气层外头!
屋里其他人更是跟听天书似的。
周铁梁嘴里叼着的旱烟锅子“吧嗒”掉在地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写满“我儿子疯啦”和“我儿子是神仙”两种极端情绪的交替。
赵玉梅、王素芬、王腊梅几个女人,脑子里还停留在“三十八块五”的国家干部工资上,对周野嘴里蹦出来的“三千”、“七成”,完全失去概念,只觉得一阵阵地“肝儿颤”。
“混账……”周铁梁捡起烟锅,嘴唇哆嗦着,想骂一句,却发现自己连骂的底气都没有。
“都出去。”
周野懒洋洋地发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爹,娘,哥,嫂子,这事儿,你们听不懂,也别瞎掺和。回头该吃肉吃肉,该扯布扯布就得啦。”
他目光转向李卫东,下巴朝门外一扬。
“李站长,劳您驾,去把村西头娄家那只老狐狸请来。就说,我周野请他来‘分赃’。”
“分……分赃?”李卫东一个激灵,这词儿用的,太他娘的“没溜儿”,但也太他娘的贴切!
他二话不说,一溜烟跑出去。
他明白,今晚,秦家峪这小小的周家东屋,要决定一件能把天捅个窟窿的大事!
……
半个钟头后。
周家东屋,门窗紧闭。
一盏煤油灯被捻到最亮,豆大的火苗在简陋的屋里投下三道被拉得奇长、张牙舞爪的影子。
炕桌上,摆着三只豁口的粗瓷蓝边碗,里面是赵玉梅刚沏的、能一眼看到底的乏茶叶水。
周野依旧裹着那床破棉被,跟个入定的老佛爷似的歪在炕头主位,时不时轻咳两声,那病弱的样子,随时都能“嗝儿屁”。样
左手边,是正襟危坐的李卫东,腰板挺得笔直,像个等着听领导训话的小兵。
右手边,则是刚被从热被窝里薅出来的娄半城。
这位在京城商海里翻腾一辈子的老江湖,此刻脸上没平日的笑面虎模样,一双精明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不定,揣在丝绸袖子里的双手,显示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人都齐了。”
周野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另外两人的心坎上。
“今儿请二位来,不为别的,咱仨,得把这买卖的‘山头’立起来,把里头的‘道道’给画清楚。”
他伸出一根瘦得跟鸡爪子似的手指,在空中点点。
“第一,名头。这事儿对外,不能叫公司,更不能叫工厂,那叫‘资本主义尾巴’,割得快。”
“就叫,‘秦家峪公社农用生物制品实验小组’。”
他特意在“公社”和“集体”上加了重音。
“我呢,就一没名没分的‘技术顾问’,纯属义务劳动,为人民服务。”
娄半城和李卫东的眼睛,同时“唰”地亮了。
高!实在是高!
这一手金蝉脱壳,直接把周野自己从所有权的风暴中心摘出去,套上一层最安全、最根正苗红的“集体”外衣。
以后就算天塌下来,那也是“公社”的实验小组出问题,跟他周野本人半毛钱关系没有。
“第二,跑道。”周野伸出第二根手指。
“李站长,您那防疫站,是咱‘小组’的官方‘技术指导单位’。以后,所有的药,无论好坏,都得从您那儿挂个‘防疫试用’的名头走一圈,再发下去。这叫‘师出有名’,也叫‘垄断渠道’,这碗饭,除了您,谁也别想端,明白?”
李卫东激动得脸都红了,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这哪是“指导单位”?这简直是发一张独家授权的“印钞许可证”啊!以后他在县卫生口,说话腰杆都能粗八圈!
“娄先生,”周野的目光,像两把冷飕飕的刻刀,转向娄半城。
“您呢,回城里,麻利儿地给我注册一个‘新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名字土点没关系,关键是‘服务’俩字。您这公司,就是给咱‘实验小组’提供个市场信息咨询,帮着倒腾倒腾原材料、瓶瓶罐罐,顺便……回收点‘实验废品’,拿去废品站卖卖钱。”
娄半城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冒出一层白毛汗。
他听明白啦。
这哪是“咨询公司”,这分明就是个“灰斗子”和“防火墙”!
所有见不得光的钱,都得先进这个公司的账,洗一遍,再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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