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捏着那枚冰冷的加密存储器,金属棱角硌着指腹。
柳薇那句“控制好你自己”扎在心头最深处。
窗台上枯萎的栀子花散发着腐败的甜腻气息,与桌面上那道细微的、非物理性的磨损痕迹一起,无声地控诉着他能力的失控。他深吸一口气,将存储器插入工作台侧面的专用接口。
认证通过,屏幕亮起。没有目录,没有索引,只有一片混沌的数据海洋。文件碎片如同宇宙尘埃般漂浮,格式千奇百怪,大部分是损坏严重的影像片段、无法识别的波形图谱和充斥着乱码的文本残片。柳薇说得没错,这是“蓝C”实验室早期未解事故的碎片报告,像被炸毁的档案馆里抢救出的灰烬。
他尝试常规浏览。一段模糊的黑白影像:实验室走廊,应急灯闪烁,扭曲的影子在烟雾中狂奔,画面戛然而止。一份能量读数图谱:峰值高得离谱,形态却混乱不堪,如同垂死恒星最后的爆发,紧接着是长达数页的乱码。另一段文字记录,字迹潦草,断断续续:“…样本…失控…结构…崩解…不是…生命…警告…撤离…”后面的内容被大片的████符号覆盖。
毫无头绪。这些碎片彼此孤立,缺乏上下文,就像一本被撕碎又胡乱粘贴的恐怖小说,只剩下最惊悚却无法理解的片段。陆修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夹杂着烦躁涌上来。能力的代价已开始侵蚀外界,他必须找到答案,哪怕前方是更深的漩涡。
他闭上眼,右手悬停在操作界面上方。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修复物质,他驾轻就熟,哪怕代价沉重。但“修复”信息?解读这些混乱的数据残骸?这完全是未知领域。一个念头却固执地冒出来:既然“万物蓝图”能感知物质最底层的粒子排列和能量流动,那么信息,尤其是以能量形式记录、存储的信息,是否也存在着某种更深层的“结构”?是否也能被“感知”?
犹豫只持续了一瞬。对自身失控的恐惧压倒了对未知的忌惮。他集中精神,尝试将“蓝图”系统的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向屏幕上那片混乱的数据流。
嗡——!
大脑深处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剧烈的刺痛瞬间炸开,远超修复那盆栀子花时的反噬!视野猛地一黑,随即又被无数疯狂闪烁、毫无意义的彩色噪点充斥。那不是视觉信号,而是感知系统过载后产生的精神幻象。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强行稳住。
不行!信息流太过混乱庞杂,强行感知如同将大脑直接插入高压电网。他立刻收缩“感知”范围,将全部精神力凝聚成一点,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稳住一根探针,艰难地刺向其中一段相对“完整”的损坏数据——正是那份被████符号覆盖了大半的文字记录残片。
精神力的触须艰难地探入那片由乱码和屏蔽符构成的混沌。不再是清晰的粒子排列,不再是稳定的能量流动。他“感觉”到的,是无数断裂的思维脉冲,是扭曲变形的逻辑链条,是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信息残渣。剧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太阳穴突突狂跳,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瞬间——
【感知介入点:文字记录残片(████覆盖区)】
【尝试重构底层信息流…】
【警告!高熵混乱场!存在未知信息污染!】
【强制解析… 1%… 5%…】
一幅破碎的画面,如同被强光撕裂的底片,猛地撞入他的意识!
不是通过眼睛,而是直接烙印在思维深处:
一个冰冷、巨大、非人形的轮廓!
它矗立在一片绝对黑暗的虚空中,脚下(如果那能称为脚)是无数纵横交错、流淌着幽蓝色光芒的“河流”。那些“河流”并非液体,而是由难以计数的、细密到极致的几何符号和流动的光点构成,它们奔腾、交汇、分裂,形成一张覆盖了整个视野的、不断生灭的庞大网络——那是信息的洪流,是知识的脉络,是某种超越理解的“蓝图”本身!
那轮廓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的黑暗和冰冷的金属质感构成,边缘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虚空。它没有五官,没有肢体细节,只有一种绝对的、非人的“存在感”,如同冰冷的宇宙法则的具现化。它“站”在信息洪流的中央,无数幽蓝的光流如同臣服的星河,环绕着它,被它无形的力量牵引、塑造。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单调、毫无情感起伏的机械低语,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协议…错误…收容…失效…”
低语并非任何一种人类语言,更像是一串毫无意义的、由尖锐电子音和低沉嗡鸣混合而成的噪音脉冲,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权威和漠然。
“呃啊——!”
陆修猛地捂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那幅画面和低语如同两把烧红的钢锥,狠狠刺入他的大脑,疯狂搅动!剧烈的头痛瞬间达到顶峰,视野彻底被翻滚的黑暗和刺眼的白光交替占据,天旋地转!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从椅子上滑落,重重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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