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老老实实跪着反省吧。”皇后扔下一句话,便着人关上了鸾仪宫的大门。
雾盈咬牙,沉默地跪下,对于皇后的震怒她早有预料,但她前些日在长信宫跪了太久,膝盖的酸痛还没来得及消退。
甚至连肖蓉姑姑都觉得皇后是真的动怒了,不疾不徐道:“柳大人,你真是不该一时糊涂……”
“这也算是糊涂么?”雾盈冷冷出声,“人命与名声,在娘娘心中孰贵孰贱?”
“你……”肖蓉气得说不出话来,“本官好意替娘娘分忧,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该救。
可真到了生死关头,难道弃他人性命于不顾?
雾盈并未觉得自己何错之有。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苍穹层云堆叠,天地昏黑,飞沙走石。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可惜春寒料峭也不过转瞬。
顷刻细密的雨帘织起,将她身上华服淋得湿透,远远望去竟然如同血色在肆意流淌。
原来当权者一念之间,对与错就已经注定。
她如何努力都挣不开天命枷锁。
骆清宴匆匆从王府赶来,见到的就是她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
他慌了神,尝试着唤道:“阿盈?”
雾盈的神智已经不算太清醒,她唇瓣翕动了一下,“殿下?”
“快起来快起来!”骆清宴平日里对皇后毕恭毕敬,可真到了要紧的时候也就不得不忤逆一回了。
“母后,您怎可让阿盈在雨中……”他扶着雾盈进了宫门,见皇后一点没有松口的意思,声音不由得急了些。
“今日若不让她好好长长记性,日后她必定……”皇后说到这里骤然收了声,“必定不会安分守己。”
“殿下,今日是下官……”雾盈的嗓音颤颤巍巍的,她仰头洒脱地一笑,“殿下不必为我开脱,这罚,我心甘情愿。”
骆清宴还未见过如此执着的雾盈,从前见她,只觉得如同兰信初发,今日方知她是傲然霜雪的一枝梅。
但凡她认定的事情,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只可惜皇后一意孤行想要磨平她的棱角,那怎么可能呢?
又有什么关系呢?美玉终究是美玉,不会因为带了棱角而有分毫不同。
“你真不知道她今日……”雾盈走后,皇后一手扶着额头,眉间忧色不减,肖蓉小心翼翼地给她揉着太阳穴。
“母后还是不要因为此事气坏了身子。”骆清宴温声劝道。
“如此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皇后颇为恨铁不成钢,“你难道就那么信任她能坐稳这个位置?”
骆清宴抿紧了唇,一时无言。
今日她所作所为确实出格了一些,可远没到不顾大局的程度,她若救的是旁人,他也无需介怀,但偏偏又是……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
“至于那位,”皇后耐着性子悠然道,“目前还动不了,看来他是打定主意明哲保身了。”
“本宫瞧着他不是什么好收服的,若是能收为己用固然最好……如果不能……”
皇后眯了眯眼,狭长的凤眸杀机毕现。
雨打湿蜷缩着的海棠花瓣,乱山昏,晓山青。
雾盈还未在幽梦轩坐定,就听得一阵微弱的敲门声,和着细雨绵绵,节奏竟然也嵌入得恰到好处。
“谁?”雾盈还是警觉地坐直了身子。
“是我。”听出是许淳璧的声音,雾盈松了一口气,“进来吧。”
”柳大人。“许淳璧撑着天青色竹绢伞,在门外抖了抖水珠才进来。
”听说大人受了皇后娘娘的罚,下官特地来看看大人。“她仔细瞧了瞧雾盈灰白惨淡的面色,心知自己算是来对了,也不等雾盈吩咐,就利落地沏好了一壶西湖龙井,顿时满室萦绕着一股清冽甘甜的气息。
”多谢。“雾盈接过有些发烫的茶杯,捂着手,冻得有些发红的手也渐渐暖和过来了。
”大人是为何触怒了娘娘?“许淳璧问道,”下官也该替大人分忧。“
”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雾盈此话说得隐晦,她苦笑了一下,觉得实在有些荒唐。
许淳璧略一思忖就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但她顾及雾盈心绪不平稳,便没说出口,只道:”大人如此做自然有大人的道理,旁人不理解,那便不理解。“
雾盈抬眸望向许淳璧,唇边酝酿出了苦笑:“若有你这般洒脱,我何必······”
思及此,她又回想起了日前长信宫那一幕,许家的内幕许淳璧究竟知道几分?若是牵连到她······
此事是皇上亲眼目睹的,若不是因为天机司和刑部都陷在私盐大案里脱不开身,许家一夕之间倾覆就在这两日了,许淳璧看起来似乎还不知情······
也是,当时在场之人都被严令不得外传,此事皇上应该还未下令,但迟早要办。
”阿璧,你可知道······“雾盈斟酌着用词,”你可知道你家府上有一个姨娘是你爹强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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