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十一点方向!草丛根部,有伪装网!” 埃里希在剧烈的颠簸和紧张中,终于从瞄准镜里捕捉到了那一闪即逝的炮口焰后的细微异常——一小片与周围荒草颜色略有不同、疑似粗麻布或伪装网的边缘。
“穿甲弹!” 约阿希姆的吼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炮弹入膛的金属摩擦声清脆而急促。
“停车!稳一下!” 我命令。倒车不能一直持续,我们必须反击。
威廉猛地刹车,车身在泥地里又滑行了一小段,勉强停住。车体依然保持着大约三十度的倾斜角,将最厚的正面装甲朝向炮火来袭的大致方向。
就在车身晃动的惯性尚未完全消失的、极其短暂的一瞬间——
“开火!”
埃里希扣动了击发器。
“轰——!”
“莱茵女儿”的主炮喷射出烈焰,炮口制退器两侧炸开巨大的气浪,将周围的泥浆和碎草掀起。炮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出,钻入那片可疑的草丛根部。
没有直接命中金属的巨响,但传来一声闷闷的爆炸和某种结构坍塌的声音。荒草被冲击波压倒一片,露出了下面一个简陋的、用原木和泥土垒砌的炮兵掩体的一角,以及里面扭曲的金属和不再动弹的人影。一团浓烟混杂着尘土腾起。
“命中!” 埃里希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狠厉。
但危机并未解除。通常反坦克炮不会单独部署。
“小心其他方向!威廉,继续倒车,离开这片开阔地!去左侧那些废墟后面!” 我急促地命令,目光疯狂扫视四周。迪特马尔在耳机里大喊,报告着其他车组也遭遇了射击,左侧有步兵在运动。
威廉再次推动操纵杆,“莱茵女儿”喘息着,继续以倾斜角度向后疾退,冲向左侧大约一百米外一片被炮火洗礼过、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农舍废墟。履带碾过松软的地面,留下深深的车辙。发动机过热警报开始凄厉地鸣叫,刚才的剧烈机动让冷却系统不堪重负。
又一发炮弹从另一个方向射来,打在我们刚才停留位置稍后的地面上,炸起一团泥浪。敌人果然不止一门。
我们险之又险地退入了废墟的遮蔽范围,暂时脱离了直射火力。威廉立刻关闭了发动机,让这个滚烫的铁疙瘩喘息。车舱内一片死寂,只有警报声在回荡,以及我们四个人粗重、颤抖的呼吸声。汗水混合着油污和尘土,从额头上淌下。威廉简单地用绷带勒紧手臂上的伤口,鲜血很快渗了出来。
迪特马尔脸色苍白,刚才的剧震和紧张让他差点呕吐,但他死死咬着嘴唇,继续复诵着无线电里混乱的指令。
我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耳朵里嗡嗡作响。右前装甲上,被第一发炮弹击中的地方,肯定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凹坑和放射状的裂纹,甚至可能已经出现了裂缝。我们运气好,角度也许偏了一点,或者装甲附加板起了作用,没有击穿。但下一次呢?
草丛中的死神。静默,隐蔽,一击致命。这与北非吉普的骚扰截然不同,那是持续的、低强度的烦躁;而这是瞬间的、高强度的、旨在摧毁的死亡之吻。斯大林格勒的外围,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潜伏着这样的死神。他们不追求运动战,不追求机动,只是静静地等待,将自己和火炮融为一体,成为土地的一部分,等待着猎物进入那致命的一两百米范围。
“清理完毕……反坦克炮阵地……两门76.2毫米……已摧毁……” 迪特马尔断断续续地报告着友军后续清剿的消息。
我们活下来了,靠着威廉的训练有素和埃里希的快速反应。但“莱茵女儿”受了伤,我们也受了惊吓。这仅仅是外围防线一次微不足道的伏击。随着我们越来越接近那座城市,这样的死神只会更多,更隐蔽,更致命。
“角度……”威廉嘶哑地重复着我刚才的吼叫,低头检查着仪表盘,又抬头望向前方那片此刻看似平静、却刚刚喷吐过死亡的荒地,“……他妈的,这帮俄国佬,是真会找地方躲。”
是的,他们很会躲。而我们,必须学会在每一步前进中,都时刻警惕着那些看似无害的草丛、土包和废墟。因为下一次,死神可能不会给我们留下做出那个“角度”机动的机会。斯大林格勒的战争,刚刚用它冰冷而精准的方式,给我们上了关于东线伏击的第一课,而学费,差一点就是我们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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