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江海潮声里的栖居诗:从崇明湿地到东极晨光的七日漫行
上海虹桥站的自动扶梯载着林夏和小于缓缓下行,行李箱的滚轮碾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与周遭此起彼伏的播报声、脚步声交织成黏稠的晨雾。最后检查一遍:身份证、船票、防晒霜?小于扒拉着帆布背包的拉链,指尖触到折叠伞的金属骨架,天气预报说崇明岛今天有阵雨,正好给咱们的逃离计划降降温。林夏望着玻璃幕墙外飞驰而过的磁悬浮列车,忽然想起昨夜黄浦江的游船灯火——那些流光溢彩的光斑,此刻正被我们踩在脚下,朝着另一片水域迁徙。
一、崇明岛:芦苇荡里的都市呼吸
沪陕高速的指示牌在雨幕中渐次清晰。林夏数着路牌上的数字从G40 10km5km,车窗上的雨珠被风扯成斜斜的银线,远处的长江大桥如灰色巨龙蛰伏在水雾里。看那片水杉林!小于突然指向右侧,防护林带在雨中泛着墨绿的光泽,树影间隐约可见白色的鹭鸟掠过——原来在钢筋水泥的射程之外,真的藏着这样的秘境。
东平国家森林公园的烧烤区飘着甜香时,雨恰好停了。林夏蹲在炭火旁翻动油光锃亮的鸡翅,蜂蜜在高温下微微焦糊,混着松针的气息钻进鼻腔。穿橙色马甲的工作人员推着清洁车经过,铁桶里的炭灰簌簌作响:你们来得巧,上周台风把东边的观景台刮坏了,刚修好。远处传来攀岩墙的欢呼,抬头看见穿荧光绿安全服的游客正贴着岩壁向上蠕动,像几只笨拙的甲虫,却在抵达顶端时张开双臂,与掠过树梢的风撞个满怀。
骑马场的棕马喷着响鼻。林夏攥着缰绳的手心沁出薄汗,马镫的高度总也调不合适,脚掌在里面晃晃悠悠。牵马的大爷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拽着缰绳绕到马头前:放松点,它比你还怕摔。马队踏着落叶穿过水杉林,蹄铁敲击地面的声音惊起一群麻雀,翅尖扫过枝头的雨滴,打在林夏的牛仔帽上。经过知青林时,大爷忽然放慢脚步:这些树都是1968年那批城里孩子栽的,你看最粗的那棵,得三人合抱。树干上的斑驳树纹里,仿佛还嵌着当年的口号与笑声。
瀛洲公园的星湖在暮色中泛着幽蓝。林夏坐在勤风亭的美人靠上,看穿校服的姑娘们用面包屑喂锦鲤,橘红色的鱼群在灯光里倏然聚散,像一把撒入水中的碎金。云尾寒碧廊的匾额被夕阳镀上金边,几个老人正对着湖景拉二胡,《二泉映月》的调子混着芦苇丛里的虫鸣,让空气都泛起凉意。小于举着相机追拍白鹭,镜头里,飞鸟掠过拱桥的剪影与远处的长江口灯塔重叠,忽然明白二字的妙处——这分明是都市边缘的蓬莱仙境。
南门港的夜市飘着羊肉香。林夏捧着刚出炉的崇明糕站在摊前,糯米的甜混着红枣的蜜在舌尖化开,烫得直吐舌头。卖糕的阿婆用竹刀挑起一块递过来:慢点吃,咱们这糕要蒸三小时,急不得。隔壁摊位的酱瓜坛子摞得比人高,玻璃罐里的青瓜浸在琥珀色的酱汁里,标签上写着甜津津,脆生生。穿睡衣的本地人提着网兜来买醉蟹,塑料桶里的梭子蟹吐着泡泡,老板手起刀落,姜末与料酒的气息瞬间盖过了街边的汽车尾气。
二、湿地与村落:潮汐写就的田园诗
西沙湿地的木栈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林夏踩着湿润的木板往前走,看芦苇荡在风里掀起青灰色的浪,穗子上的露水不时滴落,在栈道的缝隙里汇成细小的溪流。小心脚下的弹涂鱼,戴草帽的护鸟员举着望远镜,它们从泥洞里钻出来透气,一有动静就缩回去。果然,脚下的泥滩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圆孔,偶尔有银灰色的小鱼探出头,尾巴一甩就消失在浑浊的水里,只留下转瞬即逝的涟漪。
观鸟台的长椅上坐着位架着长焦镜头的老先生。林夏凑过去看他的相机屏幕,画面里的白鹭正单脚站在芦苇丛中,细长的喙精准地啄起一条小鱼。长脖老等老先生调着焦距,镜头追着一群掠过水面的野鸭,每天退潮后过来,能拍到二十多种鸟。远处的长江与东海交汇处,水色泾渭分明,黄与蓝的交界线随着波浪轻轻晃动,像上帝打翻了调色盘。
农家乐的八仙桌摆着刚出锅的金瓜丝。林夏用筷子夹起一缕,脆生生的口感带着清甜,混着新蒸的玉米饼吃,满是阳光的味道。老板娘端着海蜇皮从厨房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这海蜇是今早退潮时捡的,用井水湃过,比菜场买的鲜十倍。墙角的竹篮里装着崇明老白酒,陶瓮的封口用红布扎着,掀开时酒香漫出来,带着米浆的醇厚。院角的橘猫蜷在南瓜堆上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圆滚滚的果实,惊起几只偷食的麻雀。
前卫生态村的白墙在阳光下亮得晃眼。林夏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往前走,看家家户户的院墙上爬满丝瓜藤,黄色的花朵在绿叶间炸开,像星星落在篱笆上。村史馆的老照片里,1969年的村庄还是片盐碱地,穿补丁衣服的村民们扛着锄头在地里劳作,而今的稻田已变成绿色的海洋,风吹过处,稻浪里藏着沙沙的笑声。在村民自办的茶馆里,喝着用井水冲泡的炒青,听穿蓝布衫的阿婆讲村里的事:以前吃水要去三里外挑,现在自来水直接接到灶头,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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