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日头毒得很,我坐在卦馆里,听着阿呆在旁边捣鼓我新淘来的罗盘。那罗盘在他手里玩得跟手指陀螺一样的。我叼着烟斗瞪他:轻点折腾!这可是光绪年间的老物件,摔碎了拿你压岁钱抵。
正说着,手机在八仙桌响了起来。陌生号码发来消息,一看说是公司最近霉运缠身,想请我看风水。我掀起竹帘瞅了眼外头,正午的太阳当头照,这天不适合开工。
刚想推到明天,对方直接甩来个红包,金额后面跟着好些个零,猛然想起阿呆前两天跟我分享的那个段子,那密密麻麻的零,他只有在成都见过。
师父!够买半年烟丝了!阿呆凑过来,哈喇子差点就滴答在手机屏上。我用烟斗敲了下他后脑勺,烟灰落在他的衣角:财帛动人心,走吧。
车子驶进市中心,写字楼高耸入云,玻璃幕墙晃得人睁不开眼。电梯地一声停在三楼,电梯门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香烛混着檀木的气味扑面而来。我跨进门槛的瞬间,脚步猛地刹住,往电梯间缩了缩,——这哪是办公室?活脱脱把财神批发市场搬了进来了!
正对着门的大班桌后头,挂着幅足有两人高的山水画。远看层峦叠嶂挺有气势,凑近一瞧,好家伙,山体歪歪扭扭像被雷劈过,山谷间飘着灰扑扑的雾气,再看那水流,白花花的浪头张牙舞爪,看着就让人心慌。我心里暗叫不妙,这在风水里叫山崩水破“穷山恶水,根基不稳不说,还主破财招灾,这又不知道是哪位网红流量画家呲的一手好墨。
左右两边更是不得了。左边赵公明黑脸红须,铁鞭泛着冷光斜指右侧;右边关二爷丹凤眼微眯,青龙偃月刀寒光森森,刀尖正好对上铁鞭。王总坐在中间的真皮大板椅上,左边铁鞭压颈,右边刀刃悬顶,看着都替他后脑勺发凉。
更令人叹绝的是,关二爷脚下踩了只玉貔貅,龇牙咧嘴地对着赵财神脚下的三足金蟾。金蟾嘴里叼着枚铜钱,正对着桌上那只电动招财猫,机械臂拼命挥舞,电子音扯着嗓子喊来财!来财!那招财猫画着夸张的腮红,瞪圆的眼睛透着股凶相,活脱脱在叫嚣:你来呀,你来呀,看我不揍你!
谷大师!可把您盼来了!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见我们进来,便快步迎了上来,定制的西装裹着圆滚滚的肚子,裤腰带都快勒到胃上了。
“您这风水,,,我刚想要开口。
王总就唾沫横飞地炫耀起来:这布局是三位大师合计的!赵公明掌财,关二爷镇邪,貔貅吞财,金蟾守库,招财猫揽客,民间有五鬼运财,我这五神齐聚,万无一失!
我蹲下身,用烟斗敲了敲金蟾底座。冰凉的玉石触感传来,借着窗缝透进来的光,我瞥见貔貅的眼珠歪向一边,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阿呆凑得太近,脑袋差点撞上赵公明的铁鞭,我一把揪住他后领拽了回来。这小子吐着舌头小声嘟囔:师傅,这阵仗咋跟要打群架似的?
这话一点不假。赵公明的铁鞭和青龙偃月刀在半空形成对峙之势,两股煞气撞在一起,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再看招财猫和金蟾,一个张牙舞爪,一个鼓着腮帮子,活像菜市场里抢地盘的小贩。
我绕着办公室踱了两圈,烟斗在齿间转了转:王老板,您这请神就像请了两拨仇家当保安。赵公明管的是生意财路,关二爷镇的是邪祟小人,各司其职的神搁一块儿,不掐架才怪。再说这仨灵兽,一个猛吞,一个死守,一个瞎招揽,能不乱套吗?老话说鸡多不下蛋,人多瞎捣蛋,神多了也犯忌讳啊!
王总脸上的笑僵住了,肥厚的耳垂微微发颤。他刚要辩解,外头突然传来震天响的喧哗。阿呆正蹲在角落戳招财猫,这会儿连滚带爬冲进来,布鞋都跑掉了一只:师傅!楼下围了好几百人,举着横幅喊还我血汗钱
王总脸色瞬间煞白,领带歪斜着冲了出去。我透过落地窗往下看,楼下密密麻麻全是人,红底白字的横幅刺得人眼睛生疼。再转头看向办公室,夕阳透过百叶窗洒进来,赵公明的铁鞭和关二爷的偃月刀在墙上投下交错的影子,竟像是真的打起来了。
阿呆拽着我袖子直发抖:师傅,这是物理攻击。″突然想起《葬经》里说神多不灵,物极必反,这办公室哪是什么风水局,分明是个火药桶!
王总灰头土脸地回来时,领带挂在脖子上。是拖欠的工程款......大师,只要能渡过难关,钱不是问题!他额头青筋暴起,胖手死死攥着大班桌边缘。
我把罗盘拍在桌上:先把这些神像请走!赵公明和关二爷不能并排,并且你也不能坐在刀下啊,灵兽得各归其位。还有这幅山水画,山形破碎,水流湍急,留着就是个定时炸弹。
等把神像请走、三只脚的蛤蟆撤掉,重新调整完布局,外头的路灯都亮了。王总非要留饭,我摆摆手:先把工人的事儿解决好。风水改的是外局,人心才是根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