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后半夜,手机地震了一下,摸起来一看,是小林发来的长消息。这老兄平时话不多,今儿倒好,一段一段跟小作文似的,末了加了句:谷老师,您说这邪门不邪门?
我坐在太师椅上,烟锅在手里转着圈,阿呆蹲在旁边给来福梳毛,那傻狗舒服得直哼哼,红舌头耷拉着,把阿呆的袖子都舔湿了。这小子怀里还鼓鼓囊囊的,我不用看也知道,准是又藏了零食。前儿刚买的江米条,说要留着当晌午点心,结果昨儿就听见他在院里跳脚,说阿彩把纸包扒开,撒得满地都是。
师傅,小林哥又咋了?阿呆抬头问,睫毛上还沾着根狗毛,手不自觉地往怀里按了按——准是怕阿彩这会儿又来偷袭。
他媳妇那事,我磕了磕烟锅,五年前查出来抑郁症,医院跑遍了,药吃了几箱子,不光没好,前些日子还差点出大事。
阿彩像是闻着了零食味,从供桌底下钻出来,黑红相间的毛在晨光里泛着油光。它鼻子嗅了嗅,径直朝阿呆走去,尾巴一甩一甩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阿呆怀里。阿呆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梳子都掉了:去去去,别瞅了,这是桃酥,不给你!
阿彩哪肯听,猛地一蹿,爪子搭上阿呆的膝盖,鼻尖都快蹭到他怀里的布包了。阿呆一声蹦起来,怀里的桃酥掉在地上,阿彩叼起一块就跑,还不忘用尾巴扫了扫来福的脸——那傻狗立马颠颠地跟上去,红鼻子凑到阿彩嘴边,居然真分到了半块。
阿彩!来福!你们俩混蛋!阿呆气得直跺脚,追着它们在院里转圈,那是我跟街口张婶换的,她给我两块桃酥,我给她半袋瓜子!
我看着直乐,这小子藏零食的本事没长进,每次都被阿彩闻出来。上回藏在香炉后头,结果阿彩把香灰扒了一地;藏在《周公解梦》的书套里,它愣是把书脊啃出个豁口,末了还懂得分给来福一半,倒像是俩合伙作案的。
等阿呆喘着气回来,头发都跑乱了,我才接着往下说:小林媳妇刘婷婷,人也跟名字似的,看着清爽,说话脆生生的,就是眼窝子浅,看个苦情戏能掉半天眼泪。
阿呆捡起梳子,气呼呼地戳着来福的脑袋:都怪你,吃里扒外的东西。来福倒好,红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把他脚边剩下的半块桃酥也叼走了。
我没理这俩活宝,继续说:小林和刘婷婷是朋友介绍认识的,处了一年就结了婚。小林在设计公司画图,刘婷婷原先在幼儿园当老师,生了女儿朵朵之后就辞了工,在家带孩子。小日子过得跟老面馒头似的,看着普通,嚼着也实在。变故是从去暹罗国旅游开始的——那时候朵朵刚上幼儿园,俩人想着补个蜜月。
回来没仨月,小林就觉出不对了。我往烟锅里填着烟丝,刘婷婷本来就心思细,生了朵朵后更甚,夜里总醒,说怕孩子踢被子。可从暹罗国回来,她不光醒得勤,还总坐在床边瞅着小林,眼神直勾勾的,像在数他的眉毛。
阿呆气消得差不多了,蹲回原位:为啥呀?婷婷姐看着挺随和的啊。
谁说得清。我划着火柴,小林起初以为是带孩子累着了,女人到了这岁数,心思重。直到有回他加班,晚了半个钟头回家,刚推开院门,就见刘婷婷站在门后,手里攥着朵朵的布娃娃,见了他就问:你身上咋有股香水味?小林说公司打印机墨味重,许是蹭了哪个女同事的护手霜,刘婷婷没说话,转身进了屋,把孩子的小被子翻来覆去地抖,像是在找啥东西。
来福突然了一声,许是阿彩又抢了它嘴里的桃酥,阿彩从窗台上跳下来,一爪子拍在它脑袋上,傻狗立马蔫了。
那之后刘婷婷就更敏感了。小林的衬衫要是多了道褶子,她能追问半天是不是在外面蹭的;手机响了要是不马上接,她就盯着屏幕抿嘴,直到他挂了电话才说:咋不接?是不是不方便?有回小林妈来送包子,临走时拉着小林说:婷婷这阵子不对劲,我给她带的鸡蛋,她非得一个个对着光看,说怕里头有东西。
您猜怎么着?我吐了个烟圈,小林想着她许是产后没缓过来,特意请了年假带她去娘家住了几天。结果在娘家更甚,她总说听见衣柜里有动静,夜里抱着朵朵坐在沙发上,说啥也不肯进卧室,说墙上的结婚照瞅着瘆人——那照片挂了五年,原先她总说拍得喜庆。
阿呆皱着眉:这比抑郁症邪乎啊,倒像是......
像是心里头住了个揪着不放的影子,是吧?我接话,小林带她去医院,医生说有点产后抑郁加中年焦虑,开了药,说让多顺着她。可药吃了半年,人倒瘦得脱了形,头发一把一把掉,朵朵喊她,她有时候都愣半天才能应,说脑子里像有团棉花,堵得慌。
有回小林实在熬不住,拽着她来我这谷一阁转了转。刘婷婷进门时低着头,手不停地绞着衣角,看见阿彩从供桌底下钻出来,吓得往小林身后躲,说这猫的眼睛太亮,像能看透人。我给她倒了杯菊花茶,她捏着杯子转了三圈,突然说:谷老师,您说人会不会被啥东西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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