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最好的逃生办法,就是按照他们当前的位置,依次逃向洞口。
可人们已经被山石埋没村庄吓破了胆,现在只想率先冲出山洞。
洞顶砂石簌簌砸在肩头,人们却在恐惧中扭曲成多头蜈蚣。
蟒蛇形的山洞,此刻已经成为阻挡人们逃生的绞索——
原可容两人并行的洞口,现在挤了四五个人,他们拼命用胳膊肘想挤开周围的人,可又遭到周围人同样的肘击。
猎户挥斧砍削凸岩,火星溅在逃难者脸上,碎渣与血珠齐飞。
中部宽敞处反成死亡陷阱。
怀抱婴儿的妇人被挤到岩隙前,襁褓险些脱手。
老汉的拐棍卡进石缝,往外拔时顶到了石缝夹着的火把,火把掉落,引燃也不知谁家姑娘的麻布裙摆。
有老妇被撞倒,手里还死死护着小孙儿;屁股却坐到不知谁家的小闺女儿的腿上,小丫头连痛带吓,哇哇哭喊着:“爹……爹呀!”
山洞尾部的工匠们贴着湿冷岩壁,已经能清晰感受背后土层的震颤。
他们徒劳地高喊让老人和孩子先过,却被反向挤压的人潮钉死在山洞尾部,低矮的洞顶让他们不但站不起来、甚至连抬头都做不到。
九龙江的地下支流就在山底下,数日的暴雨不但冲刷山体,也让地下水不停冲走疏松的土石。
山被水困住,内外浸泡,沉甸甸的岩石、沙土,再也无法依靠寥寥的树木固定,开始悉数坍塌。
“轰隆隆!”
洞口边上不远的地方开始往山下滚落土石。
守在洞口往外拽人的猎户急得大喊:“别挤,溜着墙边出来,快!”
中部的康大运一边奋力地将拥挤成团的人们往后揪扯,以疏通通道,一边死命用身体给梁撞撞挡出可通行的空间。
而梁撞撞则把冯叔让到靠洞墙一侧,自己拖着使不上力气的脚踝,伸臂为冯叔开路,让他抱着阿黄前行。
冯叔却一把将阿黄塞进梁撞撞怀中,自己返身往山洞尾部挤去:“梁姑娘,你们快出去,我去把其他人带出来!”
大獒早早叼着小奶狗出了山洞,喉间滚动的呜咽声,让其他獒犬听懂了命令:“冲下山,通知山下的车队远离!”
小奶狗看不到妈妈,急得扭动着小身子要跳下地。
大獒回身看了看山洞,眼中闪烁着焦急和担忧,却毅然转身,更紧地叼住小奶狗后颈上的皮,片刻不停地冲下山去。
它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小奶狗送到马车上,让康家的青壮们带它去安全的地方。
獒犬们在大獒的带领下快速往山下猛跑,猎户看着它们奔跑的路线,眼睛亮了亮:“出来的人别乱走,都从左边下山!那边没有山崩!”
这个时代的人们将山体滑坡、泥石流或塌山,笼统地称为山崩,或是山剥皮。
猎户知道,动物对地质变动的感知远超人类,獒犬们选择的路线,定是最安全的路线。
按说,外面有猎户疏导,里面有康大运和林叔、冯叔他们维持秩序,应该很快就将人们全都带出山洞。
可并非如此。
没有人听康大运的指挥,他们连冯叔等几人的喊话都不听。
仿佛听了就是要害他们性命一样。
别挤?不挤,能先跑出去吗?
溜着墙边?没听见洞墙都震起来了吗?
逃命的时候,就得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谁先跑出去谁才有命活着!
拥挤的人们几乎将洞口透进来的天光湮灭。
梁撞撞的脚踝在混乱中被人又是踩又是踢,钻心的疼让她数次险些栽倒。
她现在是想往外走都走不出去,更何况她还抱着阿黄。
康大运的喉咙已经喊哑:“不要挤、让老人孩子先过!”
“排成两列,扶着墙走!”
却并无人照做。
情况如此混乱,大家都在凭借蛮力冲撞着往洞口挤,梁撞撞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康大运也一样。
突然,梁撞撞的眼神狠辣起来,与此同时,康大运的眼神也变得凌厉。
他们俩同时想到一个办法——不是凭借蛮力吗?谁能比他们习武之人的蛮力更大?
尤其是,他们有内力。
二人在没有任何交流、不知对方所想的情况下,竟然同时发力,分别抵住身前之人的后背,以内力狠狠一震!
你们不是想挤吗?那就助你们一臂之力!
就算有人受伤,也好过全死在里面。
拥挤的人们只感到后方猛然传来一股巨力,使他们连平衡都保持不了,就像注射器中被活塞推杆挤压的水一样,从山洞口直接喷射出去!
康大运和梁撞撞的内力,在相互挤挨的人群中传导,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伤害,却一下子将他们推出洞外。
人们还未等庆幸脱离险境,却猛然发现山洞口变了形!
山洞旁边剥落的山体像滚雪球一般裹挟了更多的土石,外力将洞口冲击垮塌。
而山洞里,洞顶蛛网状裂痕瞬间蔓延。
“喀啦啦——”
磨盘大的岩块裹着泥浆坠下,擦着康大运的锦袍砸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