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麂鹿被这阵仗彻底吓懵了。
它们本就惊慌,此刻更是六神无主,在水中慌乱地打着转,本能地朝着岸边看似“安全”一点的空隙处挣扎。
梁撞撞死死盯住一头看起来最肥壮的母鹿。
那母鹿被同伴挤撞着,慌乱中朝着一处芦苇稀疏的浅滩靠拢。
机会!
就在母鹿的前蹄刚刚踩到浅滩湿滑的泥地,奋力想跃上岸的瞬间,“哪里跑!”梁撞撞一声暴喝。
饥饿的人面对食物总能爆发出潜力,梁撞撞双手紧握丈二长槌,腰胯猛地一拧,全身力量如同拧紧的发条轰然释放!
那沉重长槌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如同一条出洞的毒龙,被她狠狠投掷了出去,目标不是鹿头,而是鹿身前半尺的滩涂。
西拉雅人的猎鹿法被她用了出来。
“噗嗤——哗啦!”
沉重槌头裹挟着千钧之力,狠狠砸进浅滩淤泥,泥浆和浑浊河水被炸起两尺多高,劈头盖脸浇了那刚刚上岸、立足未稳的母鹿一身!
“呦——!”母鹿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嘶鸣。
鹿这种动物本就胆小,眼下更是被这近在咫尺的泥浆雨吓得三魂不见其二。
巨大的冲击让它四条腿猛地一软,整个身体失去平衡,向前一个趔趄,重重地侧摔在泥水中。
“好!梁姐!梁姐!”岸边浪人们有看到的,不约而同喝彩加油。
不等母鹿挣扎站起,几个离得最近的浪人如同饿虎扑食般猛冲上去,有人举起寒光森冷的倭刀,对准鹿脖子就要收割它的性命。
“绑起来,绑起来!”梁撞撞不让宰杀:“咱不会弄,万一破坏皮子呢!”
母鹿扑腾着,可怎么也摆脱不开浪人们对它的束缚,只能发出呜咽的哀鸣。
和人一样,有同伴被俘,会对其他人产生震慑,动物也是如此。
很快又有几头麋鹿被人们围住。
雄鹿低下头,以鹿角冲击试图靠近的人,于是,人人亮出倭刀。
“刀不许出鞘!”梁撞撞大喊:“别伤了鹿皮鹿角!”
这难度可就大了。
若是大家都体力充沛还无妨,可眼下一个个都瘪着肚子,他们眼里根本看不到鹿皮鹿角,眼里全是肉,大块大块的肉!
“瞧我的!”梁撞撞挥棍而上。
此时以康健为首的十几人,正在围攻一头雄鹿。
这头雄鹿体型远超同类,肩高几乎及梁撞撞肩膀,一身栗棕色皮毛油亮如缎,湿漉漉地贴在贲张的肌肉上。
最骇人的是它头顶那副巨角,粗壮如老树虬枝,分叉的尖端在夕阳下闪着惨白锐利的光,像两把蘸着泥浆的死神镰刀。
它显然是在掩护惊慌的鹿群渡河,此刻却被梁撞撞这伙泥猴子拦住了去路。
琥珀色的兽瞳死死盯住梁撞撞,鼻孔粗重喷着气,前蹄暴躁地刨着河滩烂泥,每一次踏地都溅起浑浊的水花。
在这头雄鹿眼中,梁撞撞是所有敌人中最矮小细瘦的一个,而且是雌性,应该不难击败。
“好畜生!够劲!”梁撞撞非但不惧,反而被激起了凶性,也不知这份凶性是她这个体育生的,还是真梁姑娘的。
她啐掉嘴里的泥巴星子,双手紧握丈二长的金箍棒,棒头斜指地面,浑身紧绷如拉满的强弓。
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细)悍(瘦)的线条,眼里却是燃着无比炽烈的战意:“鹿力大仙,有本事你使出来啊!”
康健:“……”
梁姑娘傻病又犯了。
“呜——!”雄鹿发出一声低沉暴怒的咆哮,四蹄猛地发力。
庞大身躯如同离弦的攻城锤,裹挟着泥浆和腥风,轰然撞向梁撞撞,速度之快,只在河滩上留下一道棕褐色残影。
梁撞撞瞳孔骤缩,脚下发力想往侧面闪避,奈何河滩淤泥吸力惊人,身形猛地一滞:“我擦!”
“砰!”
沉闷如擂鼓的撞击声炸响,雄鹿那坚硬如铁的头骨狠狠撞在金箍棒的中段!
巨大的冲击力如同山崩海啸,沿着长槌狂涌而至。
梁撞撞只觉得虎口剧震,双臂瞬间麻木,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怒牛顶飞,双脚离地,倒飞出去!
“妈的,体重不够、太不压……”风中传来梁撞撞的不甘叫喊。
“噗通!”她重重摔进几尺外的泥浆浅水里,溅起一人多高的浑浊泥浪,冰冷的河水瞬间灌进口鼻,呛得她眼前发黑。
“呸!”梁撞撞喷着泥水,摇摇晃晃站起,不忘发完她的牢骚:“秤啊!”
“梁姐!”
岸边浪人们的惊呼被雄鹿的咆哮淹没。
那雄鹿一击得手,庞大的身躯竟只是晃了晃。
它甩掉沾在巨角上的烂泥,低吼一声,毫不停歇,四蹄刨动,低着头,裹挟更猛烈的杀意,再次朝着水中挣扎起身的梁撞撞冲撞而来!
巨大的鹿角撕裂空气,直奔她的胸腹!
梁撞撞猛然意识到,鹿力大仙是真的会“剖腹剜心术”——吴承恩,你是有生活的!
生死一线,梁撞撞在冰冷的泥水中猛地抬头,眼中戾气暴涨:“好你个孽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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