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乃男子盛典,但其盛况亦是京城顶级社交场。
与西苑一水之隔的“沁芳园”,则成了勋贵宗室女眷举办“春日雅集”之地。
名义上各赏其景,实则心思泰半系于对岸琼林宴上的青年才俊。
楼阁间,环佩叮咚,脂粉馥郁。
“瞧啊,快瞧!那位便是今科探花郎康大运!果真龙章凤姿!”
“听闻他文韬武略,海上曾手刃倭酋呢!”
“哼,商贾出身,终究少了些底蕴。听闻其行事不甚检点,纵容家奴在京城大肆贩书牟利,清流们都在嗤笑呢!”
“贩书?牟利?探花郎怎会…”
“知人知面难知心!我还听说他身边有一极厉害的女管事,抛头露面,替他操持商贾贱业;
据说在海上杀伐决断,不知使了何种手段,竟得了个番邦‘公主’的虚衔!商贾之家,主仆不分,真是贻笑大方……”
议论声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静坐于阁内一隅的梁撞撞听得分明。
听见是听见了,不过她没过心。
高层人士总是消息灵通的嘛。
她继续自己的神游。
谁能想到,就在昨晚,她正在厨房忙乎着给康健、康康做点好吃的、犒劳他们一路辛苦赴京的时候,皇宫来人,将她悄悄带进了宫。
这是一次不为人知的召见,皇帝召见梁撞撞。
梁撞撞心下忐忑——她就知道,把暹罗印鉴拓印在出版物上会引起官方注意,但她没料到这么快就被传唤,而且是被皇帝传唤。
都不用先进衙门吗?
古代人办事效率这么高的吗?
可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当时殿试在即,时间紧迫,而这是她能想到的、为康大运逆转舆论导向最快捷的办法了。
再说,“切片卖本事”的主意是她想的,事情是她干的,却给康大运造成那么的危机,她必须弥补啊。
梁撞撞当时特别后悔——真是赚钱不要命了。
不过,皇帝倒是没有难为她。
只是查验了她的印鉴,询问(虽然严肃但不严苛,不算讯问)她与暹罗王室的关系。
大昭与暹罗虽是宗藩关系,但毕竟距离遥远,无法直接统治,两国之间消息并不畅通,梁撞撞想隐瞒一些事情还是可以的。
于是,梁撞撞隐瞒了她的“坚船利炮”,坦白了“因搭救暹罗王室船只”而参与了战斗的过程,说明自己不但有暹罗王室的通行证,更得到公主称号。
总之,说出的部分全是真的,没撒谎。
所以,今天她能出现在“沁芳园”这等只有大昭勋贵宗亲等才能进出的高档场所,一是持有新科探花亲手赠送的邀请函,二是持有“暹罗国海疆事务特使”的身份。
这个身份,是皇帝知晓其暹罗国王赐印并嘉许其助练海防之事后,为免外交尴尬,亦为彰显大昭怀柔远人之德,特赐的临时身份。
允其以“观礼宾客”名义参与琼林盛典后续活动,并出席女眷雅集。
由于昨天从皇宫回来太晚,她还没有来得及将这番变故告知康大运,不过,并不耽误她准时参与康大运的荣光时刻。
传胪大典的荣光梁撞撞是分享不到的,可遥观琼林宴,也不是随便哪个进士的家属能参与的呀!
据她所知,新科进士中,好像只有她自己有幸受到邀请了呢。
也不知那些进士都没结婚、还是结婚了妻子却不在身边无从邀请、抑或是有别的想法而没有邀请。
梁撞撞今日身着一袭用料考究却不失利落的墨绿色交领箭袖锦袍,长发以一根素玉簪束起,未施脂粉,周身无一件多余饰物。
唯腰间悬着一枚以金链系着的古朴令牌,暗沉乌木上阴刻着繁复的浪花纹饰,与满园珠翠罗绮的贵女们格格不入。
她安静坐着,慢品清茶,仿佛周遭议论与她无关。
“这位……想必便是暹罗特使梁姑娘?”一个娇柔中带着刻薄的声音响起。
英国公府嫡次女赵明姝,在一众华服少女簇拥下,婷婷袅袅走来。
她身着鹅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妆容精致,看向梁撞撞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梁撞撞眼皮抬了抬:“正是。”
“啧,”赵明姝绕着梁撞撞踱了半步,以绣帕轻掩口鼻,仿佛嫌其有异味般:“特使这身装扮,在这沁芳园里,倒是别致得很……
知道的您是特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将军府上的女卫呢。”
她话音甫落,周遭便响起一片压抑的嗤笑声。
在赵明姝走过来时,身旁宫女已经向梁撞撞悄声介绍了对方身份,于是,梁撞撞略点了点头,语气平淡:“职责在身,让赵小姐见笑。”
甚至未多看赵明姝一眼,自顾斟茶——跟康大运学的,淡然。
这份淡漠,更激怒了对方。
“职责?”赵明姝嗤笑一声,声调拔高:
“听闻特使不仅管着探花郎天大的买卖,连那等贩书牟利的营生也一手操持?倒是能者多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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