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谢砚舟他二伯与真梁姑娘一家的仇恨,随着真梁姑娘的情绪躁动,越发让梁撞撞看不顺谢砚舟。
尤其此人数次欺负康大运,更是让梁撞撞自己也看他别扭。
既然看不顺眼,那便哪里都不顺眼。
别说相貌、身材了,连他说的话,梁撞撞都不费脑就立时找出茬来:“你……”
康康把“铜管传音器”转到梁撞撞面前:“用这个,别跟他喊着说,怪累的!”
内力不足,喇叭弥补。
于是,金光灿烂的铜管大喇叭,便将梁撞撞清脆的声音修饰上一层金属的铮铮之音,传遍码头角角落落——
“这位大人,你代表得了朝廷吗?朝廷给你旨意让你招抚了?
还说隶属漳州市舶司,归你管呗?
你就定下来了?你比皇上厉害呀!”
若真是皇帝有意,谢砚舟总得掏出圣旨来宣读,可并没有。
所以,这厮就是来空手套白狼的。
梁撞撞嗤笑一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敢问谢提举,你管辖下的漳州港,走私倭寇横行,海防糜烂如筛,你可有何见解呀?
你二伯谢炳贵在漳州当过海防同知吧?犯过事没?你可知晓?
你所谓的‘太平’、‘前程’,怪吓人的,我想云槎村的村民怕是无福消受!”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港湾内外,所有听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梁姑娘竟连当官的都敢质问!
而且,梁姑娘好像还知道不少那位大官的内幕?
谢砚舟面色微变。
他二伯自然是做过违法违纪之事,虽然他并不清楚,但以二伯敛财的手段,怕是应该没少做。
只是对面那个女人说出此话,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不行,不能在这个话题上耽搁!
这么大的岛,总不会让一个女人主事。
谢砚舟马上整肃了面容,不再理睬梁撞撞,向着人群再次宣讲他的来意:“本官乃漳州市舶提举谢砚舟,奉朝廷敕令,抚慰海疆!
闻‘云槎村’主事者深明大义,特来宣示天恩,请主事者上前答话!请主事者上前答话!”
“别叫唤了,主事的是我!”梁撞撞笑颜以对:“小琉球天高海阔,鱼虾自足,不劳朝廷抚慰;
您大老远跑来,就为说这几句车轱辘话吗?还有别的没?
没别的事儿就回吧,回去好好管好你的地盘!
瞧瞧漳州港,都被你搞成什么德行了?
倭匪商船进进出出跟逛菜市似的,海防营的破船连海鸭子都追不上;
赶紧回去琢磨琢磨漳州港的银子流水般进了谁的口袋?赶紧捂住别让人知道喽;
再寻思寻思海防的窟窿得用多少条兄弟的命去填,哈?”
码头上一片嗡嗡之声。
扛木料的匠人停下了脚步,晒网的妇人直起了腰,商船伙计们交头接耳。
梁撞撞的话,像刀子一样剖开了他们最深的隐痛——谁没听说过漳州港的糜烂?谁没受过海防无能的苦楚?
谢砚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官帽下的青筋都在跳。
他彻底撕下伪装,官威尽显,指着梁撞撞厉声咆哮,声音因气急败坏而尖利:“你放肆!
大胆刁妇!竟敢污蔑朝廷命官!诽谤海防!此乃大逆不道!
本官念你化外野民,不通王化,速速下船受缚,交出此地权柄,随本官回漳州听候发落!
否则……”他眼中凶光毕露:“天兵一至,尔等皆为齑粉!”
“听候发落?!”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激起真梁姑娘的躁狂!
而与此同时,梁撞撞曾在发烧时梦到的场景也回映在脑中——
梁父抱着重病的四岁女儿大哭、怨自己没用,却只能被鞭打着走在流配的路上;
冰冷官靴踏在泥泞小路上的回响,衙役刺耳的嘲笑“流犯之女!”
梁母病危时得知丈夫死讯,张着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断了气,眼睛始终都没有闭上……
真梁姑娘十几年的血海深仇,与梁撞撞对病中梦境的回忆,被“听候发落”这四个字彻底点燃!
“草拟大爷的!”梁撞撞对着喇叭就开骂:“你还没资格发落老子!
老子是皇上亲命的‘暹罗海疆事务特使’,你算个神马东西!
你给老子听好了——小琉球的天,是云槎村几千口子人自己顶起来的!
轮不到你们这些喝兵血、刮民膏的狗官来指手画脚!
赶紧给老子滚!
再不滚,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梁撞撞心中,小琉球回归大昭是必然,是她铁打的夙愿——
让这片沃土能在更早的时候就被牢牢地纳入中华版图,避免后来的苦难与割裂。
但这块她亲手打拼、洒满弟兄血汗的命根子,绝不能交到谢砚舟这等蛀虫手里!
若让这号刮尽民脂、蛀空海防的狗官接手,那么今日归附,明日必定重陷糜烂,沦为海盗倭寇的盘中餐!
这泼天基业,若不能托付给真正为国为民的命官,她宁可顶着“阎君”旗号,替大昭先守着这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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