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在一边频频点头,频率快得像小鸡啄米,仿佛要把自己全身力气都灌注到点头的动作里,替老夫人把这无声的催促送到少爷心坎上。
徐嬷嬷的心理活动可丰富了:
少爷呀,您真得抓紧了,你都不知前一阵子老夫人担心您官职太低、配不上梁姑娘可怎么办呢!
虽说老夫人一开始看不上梁姑娘,那你也不能怪她,谁家长辈不希望小辈能有个帮手、有个依傍,不然,只靠您一人打拼,得有多难?
您不知道,当年老太爷没了时,老夫人还能撑、还有盼头,因为还有老爷在,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老夫人总还有个依靠;
可老爷没了时,老夫人的天,彻底塌了!
她当时连哭都没有功夫,因为夫人比她还崩溃,夫人寻死觅活,老夫人既要看住夫人,还要操办丧事、又要照顾少爷您;
她还得抚恤随老爷出海一起遇难的所有船工家属、打理商号的生意;
您知道,一家之主没了,有多少人来抢咱们家的生意,而康家族人也趁机上门来闹……
老夫人忙里忙外、心力交瘁,可一个看不住,夫人便悬了梁……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老夫人就那样一个人苦苦支撑着,盼您长大;
您自幼聪慧,学业上也勤勉,老夫人只盼您能早日考取功名,重振门楣,可偏偏又出了那样的事,耽搁了您整整三科不得下场!
而这期间,你又把自己活成旁人眼里的纨绔浪荡子…
老夫人那心里头,苦得跟黄连水泡着似的;
这些年,老夫人连病都不敢病一场,生怕自己倒下了,没人替您守着这份家业,没人护着您周全;
所以少爷,您不能怪老夫人早先一门心思为您寻找高门贵女,因为她是过来人,太知道一个人支撑门庭有多艰难;
以前,老夫人不是看不上梁姑娘,她是怕…怕找个不能帮衬您的人,反倒成了您的拖累;
可如今,梁姑娘的本事越来越大,天上的鲲鹏似的,老夫人的心思也逐渐在转变呢;
昨日她还与我说:“阿弥陀佛,幸好运儿这次立了功升了官,好歹是从二品,与梁姑娘那相当于正二品的藩国公主身份也不差多少了;不然,还真不好开口催他求娶人家……”
所以呀,我的好少爷,您赶紧去问问梁姑娘的意思吧?老夫人盼得眼睛都望穿了!
别人是先成家后立业,少爷你如今业是立下了,可家呢?
您可知道,别人家像您这二十四岁的年纪,娃儿都进学堂了呢!
康大运脱下外袍递给松墨,疲惫的眉宇间却漾开一丝温柔笑意:“祖母放宽心,孙儿比您还急。”
他走到老夫人身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撞撞她……应下了!亲口应的!她说,要帮我守牢这片海,再谈远航。”
“当真?!”老夫人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双手紧紧抓住康大运的胳膊:“好、好!老天开眼!我就知道那丫头是个明白人!
运儿,事不宜迟,你赶紧…”
“祖母,”康大运轻轻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提亲下聘,总要寻个妥帖时机,更得…人家娘家人点了头才好;
我已经派人去接蔡家阿公阿婆了,上次派人去接您的时候就要接他们过来,可他们说事情没忙完;
听说是给撞撞买土地和铺面呢,我干脆让人也跟着去买了,估计得等些时日才能过来;
撞撞非寻常闺阁可比,孙儿恨不得今夜就洞房花烛,只怕凤凰嫌我这梧桐枝不够高;
所以,我必定要给她最体面的婚礼,三书六礼,一步都不能少!”
康大运想起梁撞撞在“云槎一号”甲板上逆着光问他“缺人手吗”时那明亮的眼神,心底一片温软。
…………
然而,“金龟婿”的光环并未因梁撞撞的应允而黯淡,反而因康大运在剿灭谢砚舟勾结倭寇之乱中展现的雷霆手段、和皇帝屡次嘉奖的恩宠,变得愈发耀眼。
提督大人新官上任,做事严谨、讲求效率,各级官员一时无法与康大运建立“私交”,那么后宅官眷的往来,便是官员之间拉近关系的桥梁。
那些自视甚高、认定梁撞撞不过一介“海上草莽”的官家小姐们,哪里肯错失这样的机会??
于是,一张张名义为“雅集”、“赏花”的请帖,雪片一样飘进了老夫人手中。
“撞撞,我这里新官上任,免不了一些吃吃请请,能推的我都推了,可也不能太过冷淡同僚,所以可能会有些后宅的交往……”
康大运小心翼翼觑着梁撞撞脸色。
他知道这姑娘不喜欢那些虚情假意的场合,但这些事情是免不了的,尤其以后他们成了婚,官眷圈子是她少不了要参与的地方。
“所以呢?”梁撞撞偏头问道,抵触之意并不大。
真梁姑娘的情绪消失了,她已经回归了正常的自己,脾气真的没有那么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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