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学家莫雷蒂指着另一组数据显示屏,上面是苏云绾身体机能自我修复的曲线图,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我同意前两位的观点,并且要补充这一点。看这里的组织修复速率指标和免疫系统活性标记物曲线——它们不仅没有衰减,反而在昏迷初期经历短暂波动后,稳定在一个远超正常水平的平台上。这仿佛……仿佛有一种未知的、持续性的能量在滋养她的身体,维持着她的生机,甚至在进行某种程度的‘优化’。这完美解释了为何她能长时间静卧而无肌肉萎缩、褥疮或任何并发症。但问题是,这能量的来源是什么?我们的质谱仪、代谢追踪剂、能量成像技术……所有手段都用上了,一无所获。它就像……就像暗物质,我们知道它存在并产生影响,却无法直接观测。”
随后,几位昏迷唤醒专家也依次发言,他们的结论趋向一致,且更加令人沮丧:基于现有的临床数据和经验模型推断,所有传统的唤醒手段——无论是多感官刺激(听觉、嗅觉、触觉)、促醒药物(如金刚烷胺、左旋多巴等)、高压氧治疗,还是经颅磁刺激等物理疗法,不仅效果可能微乎其微,更大的风险在于,它们极有可能干扰甚至破坏苏云绾目前这种虽然异常、但却维持着生命稳定的内在平衡状态。“贸然行动,”一位专家沉重地说,“可能不是唤醒,而是……毁灭。”
会议在一种越来越浓的无力感中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最终,霍普金斯教授作为专家们的代表,进行了总结性发言。他双手摊开,放在桌面上,这是一个坦诚且略带歉意的姿态。
“阮女士,谢博士,我们必须非常坦诚地告诉你们。”他的目光扫过阮清知和谢玉衡,语气凝重,“苏女士的情况,已经完全、彻底地超出了现代医学的认知边界,甚至挑战了我们基于现有生物学和物理学构建的疾病模型。她的‘昏迷’,并非由我们已知的任何致病因素引起。综合所有异常数据,我们倾向于认为,她的意识主体,并非‘丧失’,而是进入了一种……主动的,或者被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力量引导进入的‘深度沉浸’状态。”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择了一个极其谨慎且开放的表述:“我们相信,这涉及到了一个‘超越现有科学范式的意识领域’。因此,我们无法给出符合现代医学标准的明确诊断,更无法提供任何安全且有效的、基于现有理论的唤醒方案。任何我们已知的强行介入手段,都伴随着不可预测且极有可能导致灾难性后果的风险。”
这番结论,如同一把冰冷的铁锤,重重地敲在了阮清知和谢玉衡的心上。尽管在专家到来之前,他们对此已有心理准备,但当这判决从如此权威的群体口中一致说出时,那种沉重的、近乎绝望的打击感,依旧无比真实而尖锐。
谢玉衡一直低垂的眼眸骤然抬起,眼底深处仿佛有暗火燃烧,他的拳头在桌下死死攥住,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但他终究没有出声,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透露出他内心翻江倒海的不甘与愈发坚定的逆反。
阮清知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被她用力按住。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如同在商业谈判中面对最不利的条款:“感谢各位教授的坦诚和辛勤工作。我们尊重科学的边界,也理解各位的谨慎。”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灼灼,“那么,基于各位最专业的判断,在当前情况下,我们所能采取的最佳策略是什么?”
“观察,精细地维持,耐心地等待。”霍普金斯教授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郑重,“维持她身体目前的最佳生理状态,提供一切必要的营养和支持,但绝对避免任何可能打破这种脆弱平衡的、未经充分论证的鲁莽干预。然后,或许……”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谢玉衡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寄希望于那些走在科学最前沿,甚至敢于挑战和突破现有范式的探索,或者……等待她自身意识世界的演变出现新的转机。”
会诊正式结束。专家们带着满腹的疑团、大量的未解之谜,以及一份象征着苏氏财力的丰厚顾问费,相继离去。他们承诺会建立秘密的沟通渠道,持续关注苏云绾的状况,并在各自领域有任何可能相关的突破性发现时,第一时间进行交流。
厚重的会议室门缓缓关上,将外界的喧嚣隔绝,也将更深的沉寂留给了室内的两人。
“超越现有科学范式……”谢玉衡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丝混合着苦涩、嘲讽与决绝的弧度,“他们说得对。现代医学的词典里,确实没有能定义云绾现状的词条。”他的目光穿透观察窗的玻璃,牢牢锁定在隔壁医疗舱内那个安睡的身影上,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但这绝不意味着道路的尽头。科学的前沿,本就是被一次又一次的‘不可能’所推动和拓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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