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云绾彻底放弃灵觉防御,敞开身心的一刹那,深潜器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观察窗前方,那道无形的意识屏障微微波动,幽蓝色的光晕如同水面的涟漪,泛起细碎的纹路 —— 这是它第一次对 “非对抗” 性接触做出回应,所有人的心中都燃起一丝期待。
然而,下一秒,期待便被极致的恐惧取代。
“轰 ——!!!”
一道无法形容的冲击,如同宇宙大爆炸般,瞬间淹没了苏云绾的意识。这不再是之前那种 “感受” 层面的痛苦,而是直接将她的意识扔进了负面记忆的熔炉,让她成为了痛苦本身。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边界。苏云绾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承载着一段截然不同的痛苦记忆。
她是远古时代第一滴从生命母体分离、坠入冰冷虚无的海水。周围是无边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孤独。她在虚空中漂浮了亿万年,看着星辰诞生又熄灭,看着大陆形成又分裂,却始终独自一人,连一丝能与之对话的存在都没有 —— 这份孤独,比死亡更令人窒息。
她是被遗忘的深海文明 “亚特兰蒂斯” 的集体意识。那是一个科技与灵性高度发达的文明,城市中矗立着水晶构筑的高塔,飞行器在珊瑚森林中穿梭,生灵们过着祥和的生活。可某天,大陆板块突然剧烈变动,海底火山喷发,地震海啸席卷一切。水晶高塔崩塌,珊瑚森林燃烧,亿万生灵在黑暗与高压中绝望哀嚎,他们伸出手,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却只能被冰冷的海水吞噬 —— 这份文明覆灭的绝望,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意识深处。
她是十五世纪一艘满载香料的商船 “希望号”。那天,海上突然掀起狂风暴雨,巨浪如同小山般砸向船体,船帆被撕裂,桅杆被折断。船员们在甲板上挣扎、哭喊,有人被巨浪卷走,有人紧紧抓住绳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沉入海底。最后,商船撞上暗礁,在一声巨响中解体。她是最后一个沉入海底的船员,口中灌满了咸涩的海水,肺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心中充满了对家人的思念和对死亡的恐惧 —— 这份个体的不甘,如同针般刺着她的意识。
她是太平洋深处的一只巨型乌贼。在漆黑的海水中,她与一头抹香鲸展开生死搏斗。抹香鲸的牙齿撕咬着她的触手,鲜血染红了海水。她奋力反击,用触手缠住抹香鲸的呼吸孔,却最终敌不过对方的力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感受到了被捕食的惊惶,感受到了生命在弱肉强食法则下的脆弱 —— 这份原始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她的意识。
她是二十世纪被工业废水污染的渤海湾。黑色的废水从管道中源源不断地流入海中,海水中的氧气逐渐减少,鱼类翻着肚皮浮上水面,海鸟误食了塑料垃圾,痛苦地挣扎着死去。她无声地承受着这份屈辱与愤怒,却无法反抗 —— 人类文明将她视为垃圾桶,肆意倾泻着垃圾与毒素,却从未想过,她也是生命的载体,也会感到痛苦。
她是承载了这颗星球亿万年悲伤记忆的 “容器”。无数的痛苦、绝望、愤怒、孤独,如同泥沙般在她的意识中沉淀,让她不堪重负。可她又被无形的锁链囚禁在这片深海,无法解脱,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咀嚼这份痛苦,让它在意识中发酵、膨胀,最终形成了这片 “活着的海”—— 她不是主动选择成为痛苦的化身,而是被动地承载了太多,最终被痛苦吞噬。
苏云绾在这浩瀚无边的负面记忆海洋中沉浮,每一个浪头打来,都是亿万份痛苦的叠加。文明的废墟在她眼前崩塌,个体的绝望在她耳边回响,种族的湮灭在她心中烙印,环境的哀鸣在她灵魂中震颤。这些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切割着她的意识,试图将她分解、同化,成为这万古悲歌中又一个微不足道的音符。
属于 “苏云绾” 的记忆,正在被迅速冲刷、淡化。她开始忘记自己是守望者联盟的队长,忘记自己是来寻找沉水玉髓的,忘记秦墨、林曼君、阮清知这些同伴的名字。她只记得无尽的悲伤与怨恨,只记得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与痛苦 —— 她的自我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随时都可能被彻底熄灭。
深潜器内,苏云绾的身体剧烈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她的瞳孔失去了焦距,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躯体。口中无意识地发出破碎的呓语,这些呓语混合着远古的语言、深海文明的方言、人类的哭喊、海洋生物的鸣叫,如同一场混乱的交响乐,充满了绝望与痛苦。
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的数据剧烈波动,心率从每分钟 80 次飙升到 150 次,又骤降到 40 次;血压忽高忽低,呈现出不稳定的波形;灵波频率更是混乱不堪,原本属于苏云绾的独特频率,正在逐渐与外界古老意识的频率重合,呈现出被同化的明显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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