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地下一层的走廊比地面更显压抑。
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混凝土楼板挡得一丝不剩,头顶的白炽灯每隔几步就有一盏闪烁,昏黄的光线下,墙壁上的瓷砖泛着潮湿的冷光,缝隙里还残留着经年累月的灰尘。
消毒水的味道在这里变得格外刺鼻,混着福尔马林的腥气和金属生锈的冷味,吸进肺里都带着针扎似的凉。
苏砚跟在林野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口袋里的“影”字扣。
铜扣还留着上午在法医科发烫后的余温,贴着掌心像颗揣了很久的暖玉,可这暖意却压不住心底的发寒——
刚才档案室那通电话像根冰刺,“苏兰的工作记录找不到了”这句话反复在耳边打转。
母亲三年前在这儿做后勤保洁的三个月,刚好卡在林默失踪、陈静猝死的节点上,现在连记录都凭空消失,显然不是巧合。
“停尸间的特批申请我上周就递了,医院一直拖着,今早我提了陈静的‘死因存疑’,才勉强拿到钥匙。”
林野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撞出细碎的回音,他手里攥着一串沉甸甸的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三年前我做初步尸检时就觉得不对劲,可护士长张姐一直拦着,说‘家属没异议,别节外生枝’,现在想想,她根本是怕我查出什么。”
苏砚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停尸间”标识上——
红色的字迹已经褪色,边缘卷着毛边,像是被无数人摸过。
她想起陈瑶说的话,陈静死前一天还在电话里说“手镯总发凉,好像有东西跟着”,现在再联想林野的话,张姐的刻意阻拦、母亲消失的工作记录,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隐约要串成一条线。
“陈静的遗体存放在最里面的冷藏柜,编号307。”
林野走到厚重的不锈钢门前,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里格外突兀,“按规定,无人认领的遗体存放超一年就要处理,可她的却一直留着,张姐说是‘家属后续还要协商’,但我问过陈瑶,她们家从没提过要协商。”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苏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停尸间不大,两侧的冷藏柜像银色的棺材整齐排列,柜门上贴着泛黄的标签,上面的姓名和编号大多模糊不清。
天花板上的灯管发出持续的“嗡嗡”声,光线惨白得晃眼,照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连呼吸都能看见白雾。
林野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一排冷藏柜,在标着“307”的柜子前停下。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柜门把手上顿了两秒,才缓缓拉开——
白雾瞬间涌出来,带着冻得发硬的冷气,苏砚往后退了半步,等雾气散去,才看清柜内的景象。
陈静躺在白色的裹尸布上,脸色是纸一样的苍白,却没有寻常遗体存放三年该有的干瘪和暗沉。
她的皮肤甚至还透着几分生前的细腻,眼睫纤长地垂着,像是只是在浅眠。
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手腕上空空的——
那只刻着缠枝纹的银手镯被放在旁边的透明托盘里,镯身的纹路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内侧“影缝”二字的刻痕虽然模糊,却能隐约辨认出来。
“你看她的皮肤。”
林野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陈静的手臂,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三年了,按说早该脱水发皱,可她的皮肤还能感觉到弹性,就像……时间在她身上停住了。”
苏砚凑过去,目光落在陈静的脸上。
她的眉峰微微蹙着,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线,即使在沉睡中,也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
苏砚想起陈瑶撸起袖子时,手腕上那圈青紫色的掐痕,和现在陈静眉宇间的焦虑莫名重合,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这个年轻的护士,死前到底经历了多少恐惧?
“她的右手,我第一次尸检时就觉得不对劲。”
林野的声音压得更低,手指指向陈静交叠的双手,“当时她的右手攥得特别紧,指节都泛白了,我想掰开看看,张姐突然冲进来,说‘遗体要保持完整,别瞎动’,还把医院领导叫了过来,最后尸检报告只能写‘双手自然交叠’。”
说着,林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抵住陈静的右手背。
那只手冰凉僵硬,像块冻透的玉石,林野用了点力气,才慢慢掰开蜷曲的指节。
先是食指,关节处传来细微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停尸间里格外刺耳;
然后是中指,指缝里还残留着一点淡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当最后一根无名指被掰开时,一张泛黄的纸条从陈静的掌心掉了下来,落在裹尸布上,发出“窸窣”的轻响。
林野赶紧弯腰捡起纸条,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纸条被攥得皱巴巴的,边缘卷着毛边,有些地方因为受潮而字迹模糊,却还是能看清黑色水笔写下的内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