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陆府的灯笼次第亮起,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薛宝钗独坐窗前,目光落在庭院里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上。
粉白花瓣被晚风吹落,打着旋儿飘在暮色里,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姑娘,参汤炖好了。
莺儿轻手轻脚地进来,将描金食盒放在案几上,按您说的,加了枸杞和红枣。
宝钗回过神来,指尖触到食盒边缘又缩回:再...再等等。
莺儿抿嘴一笑,从妆奁中取出一支鎏金点翠步摇:姑娘今日戴这支可好?大人最喜欢看您戴翠饰。
铜镜中映出宝钗倏然绯红的脸颊。
她想起今日陆远在街头护着她时,那支银钗不知何时松脱,是他亲手为她绾起散落的发丝。
他指腹的薄茧擦过她后颈的肌肤,激起一阵陌生的战栗。
胡说什么...
宝钗低头掩饰慌乱,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已换了那件藕荷色暗纹寝衣——这是前日陆远命人送来的,说是江南新贡的软烟罗。
莺儿笑着为她披上织锦褙子:姑娘快去吧,参汤凉了可不好。
穿过回廊时,宝钗的脚步越来越慢。
书房窗纸上透出的暖黄烛光中,隐约可见陆远挺拔的身影。
她突然想起新婚之夜他拂袖而去时,那扇被她泪水浸湿的鸳鸯枕。
薛姨娘?守在门外的小厮惊讶地行礼,大人正在...
我送些参汤来。宝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紧紧攥住食盒提梁。
书房内,陆远正在批阅公文。
烛光下他眉宇间的肃杀之气稍敛,却仍让人不敢逼视。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东西放下就出去。
宝钗呼吸一窒,食盒与紫檀案几相碰,发出轻轻一声响。
陆远蓦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是你?
他放下毛笔,目光从她微颤的睫毛扫到紧抿的唇瓣。
宝钗今日梳了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发间只簪着他送的那支点翠步摇。
烛光映照下,翠羽流转着幽蓝的光晕,衬得她肤若凝脂。
妾身...特来谢过大人今日相救之恩。宝钗福了福身,宽袖滑落露出一截雪白手腕,上面还留着赵德宝拉扯时的红痕。
陆远眼神一暗,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还疼么?
他掌心温度烫得惊人,宝钗下意识要抽手,又硬生生忍住。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陆远的眼睛,他冷笑一声松开手:既然怕我,何必来献殷勤?
不是的!宝钗急急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妾身只是...
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该说什么?
说她终于明白他冷硬外表下的担当?
说她感激他当众称她为妻的维护?
还是说她此刻心跳如鼓,全因他白日里那个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陆远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觉得有趣。
这个在商铺里雷厉风行的薛大小姐,此刻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
他故意凑近几分,嗅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和晴雯惯用的浓烈香气不同,这味道清雅得让人想起雨后的梨花瓣。
参汤要凉了。他指了指食盒,语气缓和下来。
宝钗如蒙大赦,连忙打开盖子。
白玉碗中参汤澄澈,浮着几粒红艳艳的枸杞。
她双手捧起汤碗递过去,却不小心碰到他指尖,险些打翻汤碗。
陆远稳稳接住,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刮: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话让宝钗耳根烧得更厉害。
她看着陆远仰头喝汤时滚动的喉结,忽然想起莺儿说的那些话——大人待自己人极好。
今日他拔刀相护时,那声我陆远的妻子说得斩钉截铁,仿佛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
大人今日...为何要那样说?宝钗鼓起勇气问道,妾身分明只是...
只是什么?陆远放下空碗,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陆远说你是妻,你就是妻。
窗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二更时分。
宝钗本该告退,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挪不动步。
她看着烛光里陆远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发现他右眉上方有道浅浅的疤痕,藏在眉峰里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看够了?陆远突然转头,吓得宝钗后退半步。
他却笑了:薛大小姐巡视商铺时的威风哪去了?
宝钗绞着帕子,声音细如蚊蚋:妾身...服侍大人歇息吧。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惊住了。
这分明是...
可昨夜辗转反侧时,那些朦胧的念头此刻竟脱口而出。
陆远眸光骤深,起身时带起一阵松墨香。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当真愿意?
宝钗不敢抬头,只轻轻点了点。
下一刻天旋地转,她已被打横抱起。
陆远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混着淡淡的酒香和墨香,让她头晕目眩。
这次再哭,我可不会停了。他在她耳边低语,灼热的呼吸烫得她耳尖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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