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仍旧在吹,但它不再只是风。
祖阙上空,三道不同的光线交织在一起:碑心的柔白、狱频的暗灰、错脉的深红。它们如三股河流,汇入同一片天,却又彼此抵抗、彼此生长。
天不是一色的,而是脉动的。
人不是一心的,而是共鸣的。
江枝抬头,能清晰听到天穹深处的“息音”。那不是风声,而是三律初鸣——
碑为定,狱为衡,错为生。
这一刻,梦界第一次有了平衡。
但平衡,并不等于安宁。
——
清晨。
香堂外的街道人声鼎沸。孩童在追逐自己的梦影,梦影一旦被抓到,就化成一朵光。
老人坐在门前,抚着手中浮动的影像,那是亡者留下的梦痕。
市集上甚至有人开始交易梦——有贩子叫卖“好梦一刻,七文银”,也有人交换“恶梦之骨,可护子安眠”。
梦,不再是无形的幻,而成了流通的现实。
萧砚走在街中,神色平静,却带着某种深不可测的冷。
他看着一个少年将梦光注入瓷盏,又看见那瓷盏裂开、溢出灰光,立刻变成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梦中之人的残影。
他淡声道:“梦若有价,心必生贪。”
他转身,步入香堂。
——
江枝正立于焰案前。香气微漾,焰纹流转,她的双眸似映着无数人的梦。
她轻声问:“你看见了吗?”
萧砚答:“看见了——梦的秩序,正在崩塌。”
“那是秩序在重生。”江枝抬头,目光中有一抹光,“三律并生,本就是互制与互裂。碑定界、狱衡罪、错生心。没有错,就不会有梦。”
“可没有碑,梦就没有边。”
江枝微笑:“那碑是你心中的界,不是梦的界。”
——
两人沉默。
碑心的光在堂中闪烁,仿佛听懂了他们的争辩。
随后,碑面浮出新的符纹:
【梦律之初,三心并鸣。
若一心亡,则界覆。】
江枝伸手触碑,焰香顺势流动,化作一条金线,延向外界。
那线穿透堂门,直达天穹,与狱、错两脉的光交织。
“他让三律同频了。”萧砚低语。
“游心留的心碑,不是为了分,而是为了合。”江枝轻声。
“但合久必乱。”萧砚抬眼,“碑若与错同生,律将染欲。”
“律若无欲,终成枷。”江枝答。
他们彼此对视,一瞬间似乎听见了风中隐约的“梦鸣”。
那声音微弱,却深入骨血。
“生与制,同根。”
——
夜幕降临。
三律的波动愈发明显。碑光不再稳固,而是随梦息而变。
狱频中,沉睡的魂开始翻滚,旧罪重现;
错脉的光在东街暗涌,人心中的欲望与恐惧被显形,化作流影在夜中游走。
整个祖阙如同一座活着的梦。
梦在呼吸,界在变化。
江枝独自走上城楼。
她俯视大地,梦影、香光、碑脉、狱息在地面上铺成一幅巨大的“心纹”。
那是三律的融合图。
而在心纹的中央,有一个空点——那是“心核”,三律尚未真正落定的地方。
她明白,这就是梦界新纪的命门。
“心若落,界若成。”
她低声道。
——
忽然,一阵狂风自东而起。
风中传来低沉的呓语。
“梦不该被衡。”
“梦不该被定。”
“梦应随生死流动。”
那声音似笑似哭,随后,一道灰影自错脉之中冲出,直接掠向天穹。
那是——错心之影。
它的形已不再是人,而是无数梦碎、心念、与情绪构成的巨影。
它吞噬星光,撕裂云层,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碑与狱震动。
“你们要立界?那我就毁界!”
碑心轰鸣,狱光暴涨,江枝立刻燃香,焰纹冲天。
萧砚挥笔,灰光织阵,四面封锁。
梦界的天,瞬间化为三色漩涡。
——
那一刻,整个祖阙陷入梦潮。
百姓的梦影被卷入空中,哭笑声乱作一团。
碑光的定律开始碎裂,狱息失衡,错脉疯狂增长。
江枝高举香笔,焰光化作“心阵”。
“定心为界!”
萧砚紧随其后,笔锋划出灰纹:“衡魂为锁!”
天穹裂出一道白缝,游心的光从其中透出,声音平稳如息:
“三律既生,不可互伐。
若互伐,则梦死界。”
江枝抬眼:“他要我们——共鸣?”
萧砚冷笑:“与‘错’共鸣?那会让人心无度。”
游心的声微微颤动:
“梦若有度,便非梦。”
——
风声化作律音,天穹的光再度融合。
碑、狱、错三脉在半空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心环。
那环旋转,发出心跳般的声——
咚。
咚。
咚。
每一声,都震在人心。
人们开始跪下,不是畏惧,而是因为心中的梦在颤。
他们看见自己梦中之影在空中显形,与他们对视。
那一刻,梦者与梦相互认知。
三律终于并生。
——
天穹重新稳定,光芒如潮。
江枝看着那环,眼神深远:“界已生新心。”
萧砚收笔,沉声道:“那心不再属于任何一人。”
碑上浮出新的文:
【三律并生,心界自鸣。
梦不属人,人亦属梦。】
江枝喃喃:“他让梦成界,界成心。”
——
祖阙的风轻了。
香气流转,梦影平息。
人们开始在梦与醒之间安然往来,不再惊恐。
夜空中,三色光环缓缓合拢,留下一点无色的光。
那光,是“心”的形。
江枝望着那光,轻声:“梦仍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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